众人这才看到,一位身穿白衫,相貌俊美的年轻公子“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双手在身上胡乱抓扯,只把身上的衣衫也都抓破了。那发狂的白衫人不是旁人,正是莫流云。冷若霜、欧阳明月、皇甫十四三人见莫流云突然发狂,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冷若霜本性情沉静,但此时变故突起,也不禁心乱如麻。
忽而又是一声惊呼,道:“这是什么?”三人这才瞧得清楚,莫流云右手臂膀处,郝然一个掌印。那掌印深入肌肤,呈暗青色,只是那掌印比之常人手掌要大出一半。欧阳明月道:“原来如此。”话声未落,早已出指如电,运指如飞点了莫流云檀中、百会、中脘、大杼、魂门等几处大穴。莫流云登时晕了过去。欧阳明月道:“先回房间再说。”
几人进入房内,欧阳明月刚一握上莫流云右手虎口,便觉一股雄浑霸道的力道反冲而来,力道之强竟使得自己全身一震,整个手臂都不禁一阵酸麻,惊道:“好霸道的内力。”皇甫十四和冷若霜齐道:“怎的?”
欧阳明月并不答话,片刻间调整呼吸,又握住莫流云右手虎口处,将一股真气通过会谷穴,缓缓输入他体内。约莫一盏茶时分,皇甫十四和冷若霜见莫流云臂膀上的手印,已由暗青逐渐转为浅红,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又过一会儿,欧阳明月脸上汗珠涔涔而下,见莫流云脸色渐渐红润,呼吸也沉重起来,这才缓缓收功,又替他推宫过血揉捏了一会,才解开他被封的穴道。莫流云此时兀自昏睡不醒。欧阳明月转身,看到冷若霜一脸关切之情,爽朗一笑,说道:“冷姑娘请放心,莫老弟沉睡片刻便会醒转。不过…”
冷若霜急道:“不过怎样?”三人在桌旁坐了下来,皇甫十四也道:“莫老弟何以会突然如此,这可当真有些蹊跷。”欧阳明月道:“莫老弟似乎是被‘大慈大悲手’的功夫打伤了。”二人齐声道:“大慈大悲手?”
冷若霜秀眉微簇,仔细回想着前几日莫流云与野鹤道长和闲云大师交手之事,忽然说道:“是了,定是那野和尚下的毒手。”她眉头紧锁,抬头看了看欧阳明月,又望了望躺在床上的莫流云,满脸狐疑之色。
皇甫十四道:“姑娘可想起了什么?”冷若霜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此事大大的古怪。”欧阳明月道:“此话怎讲?”冷若霜不答反问道:“欧阳公子刚才说莫公子是被‘大慈大悲手’打伤?敢问这是何种功夫?”皇甫十四也道:“似乎这门功夫厉害得很,在下倒也想请教请教。”
欧阳明月道:“这门功夫我也是曾经听家师提起过,不过却不曾亲眼瞧见别人使过。家师曾说,这大慈大悲手的功夫乃是‘八指神陀’所创。这人武功奇高,但心术不正,一生痴迷于研究各种各样的邪门功夫。不过师傅还说,这头陀的门规甚是严厉,一生之中也不曾收过几个徒弟。难道打伤莫老弟之人,便是头陀的传人么?”
冷若霜摇了摇头,道:“这就清楚了。”欧阳明月又道:“从莫老弟臂膀上的手印,与其种种怪异表现来看,与‘大慈大悲手’的劲力,倒有九分相似。家师曾说,这门功夫的内力真气,与寻常武功之内力真气颇为不同。寻常武功的内力真气或至刚至阳,或至阴至柔,或刚柔并济,阴阳并存,而这‘大慈大悲手’的内力真气,似乎能与修炼之人的内里真气相呼应,更可以扰乱被伤之人的心神,致使其在心神激荡之际犹如着魔中邪一般,当真是怪异的很。”
冷若霜点了点头,皇甫十四却道:“世上竟还有这等功夫?”冷若霜接口道:“不错。这门功夫,我倒曾经也听姥姥说起过。”欧阳明月又道:“家师还说,这门功夫阴险歹毒,武林正道人士是不耻于修炼的,而心术不正之人练了却是威力奇大。这当真也算是相辅相成的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施展这门功夫之人,只需将这门功夫的独特真气,通过掌力逼进对方体内,如若对方毫无察觉,不能及时将这股真气逼出化去的话,那自然是后患无穷。每当心神激荡,情绪激动之时,便会像失了魂一般在自己身上乱抓乱挠,直到筋疲力尽而亡。”
皇甫十四“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又道:“中掌之人初时毫不察觉,还道是对方将自身的内力真气,输送到了自己体内,徒使自己增加了内力修为。这便是‘大慈’之意了。而一旦对方的真气,果真到了自己身上,那当真又是养虎为患,贻害无穷了。这‘大慈’转眼又成了‘大悲’了。”
欧阳明月和冷若霜点了点头。欧阳明月又道:“皇甫兄所说不错,大慈大悲便是此意。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常人只道得了便宜,实则上却是祸根深种。又或者在祸根深种的同时,因缘际会能够转化为福气也说不定。”
皇甫十四问道:“如果碰上内力强劲之人,又会如何?”欧阳明月道:“听家师说,如果施展这门功夫,碰上内力与自己不相上下或较自己高深之人时,真气无法输送到对方体内,这‘大慈大悲手’也便与寻常武功无异了。”
半晌,欧阳明月又道:“莫老弟作为华山派大弟子,武功自然已深得叶掌门的真传。叶掌门武功高强,想来内力自也不弱。当日在华山之巅一战中,咱们那是亲眼所见…”说着和皇甫十四对望了一眼,皇甫十四点了点头,道:“不错。”
欧阳明月又道:“相信莫老弟的内力自也不弱,不知是何人有此能耐,竟…竟能用这门歹毒功夫伤了莫老弟?”冷若霜道:“是一统教的两位护法。”恰在此时,一阵咳嗽声传来,几人回头便看到莫流云,正颤颤巍巍要坐起身来。
冷若霜大喜,抢上两步伸手将他扶住靠在床头。欧阳明月和皇甫十四也走了过来。皇甫十四道:“莫老弟,感觉好些么?”莫流云脸色苍白,一脸惊愕,道:“刚才…刚才…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冷若霜道:“先不要说话,我去帮你倒杯茶水。”他脸色甚是茫然,道:“到底怎么回事?”皇甫十四便将刚才之事说了。莫流云“啊呀”一声惊呼,道:“有这种事?”冷若霜将茶水递了给他,道:“皇甫公子所说不错。”
欧阳明月道:“莫老弟这是着了‘大慈大悲手’的道啦。”莫流云奇道:“大慈大悲手?”欧阳明月道:“不错。”当下又将这门功夫讲与他听。莫流云听了,哈哈笑道:“原来如此。世上竟有这种邪门功夫,在下当真是孤陋寡闻了。”忽而想起那晚神医唐木春的话来,哈哈一笑道:“唐前辈啊唐前辈,你这次可是大大的失算了啊!”
冷若霜不知他在胡言乱语说些什么,眉头微皱,问道:“什么唐前辈?”莫流云哈哈一笑,便将在神农谷中唐不医所赠丹药,以及担心碰上会使大慈大悲手功夫一事说了。他喝了口茶水,又道:“那一晚,我与冷姑娘逃走时,那护法和尚突施偷袭,我尚来不及运起易龙图经的内力相抗,那野和尚掌力便已袭来。与他掌力相接时,谁知那野和尚竟透过掌心劳宫穴,将丝丝真气输送我体内。当时我便大惑不解,只是无暇细想…现在欧阳兄这么一说,小子倒是幡然醒悟,疑惑顿消,这真要感谢欧阳兄。”
欧阳明月道:“教诲二字何克敢当。”莫流云道:“刚才,我听十洲三岛中有人辱骂我华山派,心中大怒。可奇的是每听他骂一句,我便觉心脏跳得厉害,并且一阵阵气血翻涌,胸口更如压了千斤巨石一般,烦闷异常。最后只觉似有什么力量,在暗中牵引着自己一般,那当真是前所未有之事!到得后来,我心中越是气愤,这股力量也就越是强劲,终于最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欧明明月道:“正是如此。家师曾说,这门功夫便是在中招之人,心神激荡时趁虚而入,最终引得丧失理智,心神大乱,如同着魔一般。终将会武功尽失,心脉尽断而亡。”他顿了一顿又道:“这门功夫极难练成。修习之人多需要内力相当者在旁策应方才敢练,若有丝毫差错便会走火入魔,经脉尽断而死。并且,修习者也需要深厚的内力根基作为基础,否则非但不能伤人,自身还会遭受猛烈的反噬。”
几人点了点头,冷若霜道:“下次再见到那野和尚的话,倒要小心了。”莫流云苦笑两声,摇了摇头。欧阳明月和皇甫十四却是互望一眼,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皇甫十四道:“这位野和尚,在下倒是很想会他一会。”欧阳明月也道:“在下也有这个意思。”
冷若霜道:“欧阳公子既能治好莫公子,想来自有对付野和尚的法子了?”欧阳明月苦笑两声,摇了摇头,道:“姑娘说笑了,在下并没有对付野和尚的法子,并且…”说着瞧了瞧莫流云,又道:“并且…唉…惭愧啊,惭愧!”
莫流云一怔,说道:“欧阳兄有话但说无妨。”欧阳明月道:“在下并没有治好莫老弟之伤。”冷若霜和皇甫十四一怔,眼见莫流云从癫狂之中被他治愈,实不知他何出此言。莫流云却是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胸脯,道:“区区‘大慈大悲手’便能伤了我莫某人么?”说着又哈哈大笑。
他听欧阳明月如此说,虽然心中不免一丝忧虑,但不愿累的旁人心生担忧,又道:“这种小事也就不劳烦几位了,待他日我回华山之后,想来师傅定有办法医我。”他这几句话轻描淡写,然而在场之人却也心里明白,他不过是不想给旁人添麻烦而已。
冷若霜心惊道:“欧阳公子是说,莫公子随时都有可能…像刚才那样…那样么?”欧阳明月道:“那倒也不是。倘若要彻底治好莫老弟的话,需将他体内‘大慈大悲手’的异种真气彻底化去。不过,这股真气极其强劲,并且怪异之极,不过…”
冷若霜急道:“不过什么?”欧阳明月道:“不过莫老弟如果心平气和,不随意动气的话,那‘大慈大悲手’的真气,便没了可趁之机,倒也无需多虑。亦或是莫老弟的内力真气较强,能压制住了这股真气,那也无妨。”
莫流云听了凝眉半晌,心中暗想:“那一日唐不医曾说,自己与内力极强之人动手过招的话,倘若受对方内力侵扰,难免会引起双子蛇与阴阳果,在体内形成的两股真气相互激荡,纵然不会有性命之忧,难免也要吃些苦头。虽然服食了灵丹妙药“七叶青心丹”,已将这两股真气彻底融二为一,但是如果碰上大慈大悲手的异种真气,还是要万分小心。只因这大慈大悲手的真气实在太过诡异,就算是服用过“七叶青心丹”也不一定能压制得住这异种真气。当时唐不医曾说,整个江湖还没有哪个能练成这门功夫,不料越是怕什么就越是碰上什么。自己还是折在了这门功夫上。真是天意啊,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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