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流云惊骇异常,只觉身子越来越热,全身好像要被烧化了一般。惊恐之下,张口就喝湖水,仍无济于事。连忙将身子全部没入水中。约莫一炷香时分,才始觉稍稍好转,渐渐复原。心道:“真是奇也怪哉。”
过了一会,忽又觉全身冰冷,赶忙从湖水中爬出。谁知身体却是越来越冷,就好像身处冰窖之中,仍有人不断向其身上猛泼冰水。不一会功夫,只冻得牙齿相击“咯咯”作响,全身上下竟都结了一层冰。他蜷身缩作一团,在地上不住滚来滚去。也是一炷香时分,才稍稍好转。
莫流云一生之中,何曾经历过这等怪异之事,是以惊恐异常,心道:“是了,定是那蛇胆和蛇血在作怪。说不定青蛇的蛇血和蛇胆让我冰冷异常,红蛇的蛇血和蛇胆却又让我酷热难当。”心念及此,便镇定下来,惊恐之感顿消。
却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再睡的了,便坐下身来呆呆的瞧着湖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湖水中仍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扑通”一声又复潜入水中。荡起层层涟漪,不断向外扩散…再扩散,碰到岸边反弹回去,余势渐弱,最终消失不见,复归平静。莫流云只觉谷中越来越暗,知道此时日落西山,想来已是申末酉初之际。
突然,莫流云又觉全身火热异常,这次倒也不再惊慌,只是这滋味决计不好受,是以奋力抵抗,过了一会灼烧之感渐消,冰冷之感又来,与前无异,反复如是。心里盘算道:“第一次受这怪蛇之血折磨是在午后,现在又复侵扰。间歇约莫两个时辰。若果真如此的话,下一次发作乃是戌亥渐交之时。”
果然,到了戌亥渐交之际,又复发做。莫流云心想:“如果不尽除体内怪蛇之血,岂不是每天都要被这般痛苦折磨几次?可这蛇血已入腹中…”突的,他双手一拍大腿,道:“我好糊涂啊!师傅不是常说,世上人迹罕至之处,多半会生有一些常人难以见到的稀奇怪兽。
这些怪兽的栖身居穴之处,定然会生得有奇花异果。怪兽与异果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相伴而生,如能有缘而见,定是习武之人莫大的福气。这两条怪蛇,一条碧绿清幽,一条嫣红似火,具是没有半点杂色。世间难得一见…”
想到这里,不禁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只是舞的急了,小腿和左肋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又想:“须得等到月上中天之时,才能动身去寻找这大蛇的巢穴。”他摩拳擦掌,好不容易才见到月亮慢慢露出一角。
原来这深谷之中,四周皆被高耸入云的山崖遮蔽,只有亥末子初之时才能见到月亮。太阳也当然只有午时才能见到。
他先用匕首削了十多根树枝做成暗器,心道:“若还有怪蛇存在,当先以暗器杀之。”又提了长剑紧握在手,把匕首插在腰间,一切准备妥当这才动身前往。虽是如此,却也不免心中惴惴。
小心翼翼来到那片茂密的草丛旁,朦胧的月光照在大蛇的尸身上,当真恐怖骇人。他不愿再看,跨过蛇身向前走去。右手紧握三根甩手箭,左手以长剑拨开花草,屏气凝神,静心凝听周围的动静。从这里到北边的峭壁不过十余米的距离,他竟走了盏茶时分才到。
莫流云在崖边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来来回回找了几遍仍是丝毫无获,心道:“难道大蛇的巢穴不在这里?”又来来回回寻了几遍,依然一无所获。忽的想到:“这大蛇要吸取日月精华,其巢穴定然在月光照的到的地方。”
抬头看了看月亮,又转过头来仔细观察峭壁。突然眼前一亮,果然峭壁距离地面两丈的地方,有块岩石凸了出来,上面覆盖泥土且长满了青草。这泥土与青草虽与周遭无异,但甚是可疑。
旁边一株苍劲挺拔的古松,一枝粗壮的枝干恰巧伸到凸石之旁。他不敢飞身上树,怕引得胸肋和左踝旧伤再度复发,只得慢慢爬将上去。待快到洞口之时,侧耳倾听,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息,才探头向小洞内观望。
这洞也不甚大,果然在洞内一株花草上生得有一个桃子般大小的果子。月光虽不甚明亮,这果子在月光的照射下却也娇艳欲滴。兴奋之下便向前爬去想要采摘,忽想:“洞内可别再藏有怪蛇,我还是小心为上。”
于是反身到树下,用花草藤条做了个绳子才回到洞旁。右手将绳子一甩一拉,便将果子摘了过来,拿在手心激动不已。见这果子也是生得极其怪异,一半红,一半绿。颜色也和两条怪蛇相若。触手之处,只觉红的一半微微发热,绿的一半稍稍发凉。
回到休息之处,但想:“这果子如若无毒定能解了蛇毒,使我免受折磨。如若有毒说不定可以毒攻毒,也可使我免遭怪蛇的叨扰。”转念又哈哈笑道:“我本生性洒脱,何以此时竟会如此婆婆妈妈,当真好笑。”念及此处,喝了两口湖水便将果子吃了。
待果子吃入腹中,初时无异。过了一会,莫流云只觉体内有两股气流在十二正经及奇经八脉中横冲直撞,不断乱串。一股气流热极似火,而另一股气流酷寒如冰。顿觉气息紊乱,全身激荡,说不出的难受,整个身体痛苦扭曲,在地上不断滚来滚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滚落,这痛苦当真比怪蛇之折磨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逢变不惊,暗忖:“我修习的乃是华山派正宗内功心法,此刻怎的气息如此紊乱。是了,定是那果子在作怪。”当即展开易龙图经,翻到练气行功的地方仔细观看。
“公孙冲脉胃心胸,内关阴维下总同。临泣胆经连带脉,阳维锐眦外关逢。后溪督脉内眦颈,申脉阳跷络亦通。列缺任脉行肺系,阴跷照海膈喉咙。”
当即平心静气,调整呼吸,盘膝坐在地上,双臂微曲左下右上如抱太极置于胸前。这正是华山派修习内功心法时的独特姿势。他引动内息,先将一冷一热两股真气强行牵引至丹田,然后再逆督脉而上,经会阴,过谷道,沿脊椎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上行,到头顶泥丸百会。而后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至迎香,走鹊桥,后与任脉相接,沿胸腹正中下还丹田。自此,已将两股气息在子午小周天运行完毕。
跟着,他又气沉丹田,将两股气息下沉到会阴,分作两股沿大、小腿内侧,直下足心涌泉穴。随之以意领气,从足心出发,将气沿大小腿外侧又回到会阴。而后沿督脉过三关,上达头顶,再顺两耳前侧分下,仍是至迎香,走鹊桥,与任脉相接,沿胸腹正中下还丹田。如此这般又完成了天罡大周天的行功。
此时,莫流云已是头顶雾气蒸笼,汗如雨下。
引导内息行遍周身经络,这本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修炼内功心法的法门。但这两股内息霸道之极,且在体内横冲直撞,极难压制,是以待他牵引两股真气,在小周天和大周天运行一遍竟是用了三四个时辰。
奇怪的是在这期间,每隔两个时辰便要发作一次的蛇血折磨,却不再侵扰。此时,天已大亮。莫流云睁开眼来,只觉精力充沛,全身舒畅,左踝和右肋的伤势也是大有好转。
如此一来,他每天修习易龙图经内功心法,练功牵引两股真气游走在周身四肢百骸。说也奇怪,自从饮蛇血,吞蛇胆,吃异果之后再练这内功心法竟能融会贯通,对易龙图经的造诣也是蒸蒸日上,一日千里。如此过得月余,已渐渐能够将一冷一热两股真气合而为一。肋骨与左踝断骨之伤早已痊愈。
这一日,莫流云在修习内功时,头顶白气氤氲,全身大汗淋漓,脸色通红。过了一会,白气消失,又是全身冻得瑟瑟发抖,脸色发青,牙齿相击“咯咯”作响。如此这般循环了三个时辰才恢复正常,莫流云只觉胸闷异常,体内一股洪荒之力游走在四肢百骸,自知冲破易龙图经第九成神功已到了最后关头。
忽觉这股洪荒之力沉寂丹田不再游走,约莫一盏茶时分,突地又直冲胸口而来。猛地睁开双眼,大喝一声,体内的这股力道也化作丝丝白气从口中激射而出,顿觉心胸开阔,舒畅无比,如获新生一般。
他这一声呼喝,顿使整个山谷都激荡不已,古松摇摆,花瓣飘落,湖中大量的鱼儿争相跃出水面,湖水竟不断泛起层层波浪。莫流云随即闭口,嗡嗡之声兀自良久不绝。
站起身来,只觉身轻体健,内力充沛,双膝微弯向上一跳,竟有五六丈之高,身子还未落下,“呼”的一掌隔空拍向两丈外的一株古松。
这株古松枝繁叶茂,少说也有两个碗口般粗细,掌力到处竟“喀喀喀”应声而断。待落下地来,他捡起长剑先练了一套华山剑法,待四十八式华山剑法练完更不停歇,又使白云剑法。
剑走龙蛇,白光如虹,日光下长剑闪烁生辉。待到后来,但见一团白光跃来跳去。凝重处如山岳巍峙,轻灵处若清风无迹。变幻莫测,奇招迭出。突地,他大喝一声,内力到处长剑忽地飞出,“嗤”的一声,插入了两丈外的一株大松树中,剑刃直没至柄,剑尖仍不住颤动。这正是白云剑法中“飞龙乘云”的第二个变招“云起龙骧”。
莫流云万料不到这一掷之下,一柄长剑竟全部没入松树之中,不禁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拢来。料想此时定已冲破九成易龙图经神功,自是大喜过望。自言自语道:“自从有此奇遇,再练这内功当真是得心应手,如有神助。没想到那异果竟有这等神效。如此这般,岂不是用不了几天便可突破易龙图经第十层神功!”
想到神功将成,莫流云如何能不喜不自胜。既然如此,何不趁热打铁,随即又盘膝坐下运起功来。
哪知他竟一连七天,不曾突破第十层神功。不禁又翻出神功的行功秘诀仔细研读:“气无理不运,理无气莫著。交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理以气为用,气以理为体。非体亦非用,体用两不立。非理亦非气,一言透天机。生处伏杀机,杀中有生意。悟得其中味,方可言经意。”
他沉思了一会,喃喃自语道:“就算是第九成心法秘诀也就只寥寥数字而已,这第十层心法秘诀竟如此篇幅。前几句自然好理解,是说体内真气当与本心所思、所想、所感、所念一致。当身体遭受外部攻击时,意念先到而体内真气亦能随之而动进行抵御。
当提气出掌发力时,真气亦能顷刻呼啸而出。只是这‘生处伏杀机,杀中有生意’是何道理,应作何解?照经书上所说,如若不能做到‘生处伏杀机,杀中有生意’,定然无法练成这第十层神功的了。”
想到这里不禁生出一丝失望之情,转念又想:“开山祖师爷的智慧,岂能是我这个小子所能领悟的。一连七天我都参不透这两句经文,不如等以后见了师傅,再向他老人家请教不迟。”念及此处反而豁达。
想到师傅,莫流云伤感之情溢于言表:“师傅如此爱戴器重自己,自己连一件小事也做不好。被困于此不能及时回山复命。我…我怎么对得起师傅他老人家?”
突地他一拍大腿,心中一亮,道:“真是糊涂。我现在已经学会九成易龙图经神功,想来这深谷想要困住我已是不能。如此一来,师傅师娘,师弟师妹相会之期岂不是就在眼前?”念及此处,直兴奋的上蹿下跳。
正所谓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
自莫流云被百花宫姥姥打落山崖,至此时神功小成,竟已过了两年有余。他走到湖边,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只见长发披肩,胡须乱糟糟的犹如疯长的野草,外面裹着自己用树叶做成的小衣,不禁哑然失笑。
他打了两条鱼,吃了之后便卧倒休息,为第二天出谷养精蓄锐。想到即将要出谷,这一夜他又如何能安然入睡。待得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睡梦中一会与师傅比剑拆招,一会又与师弟们饮酒作乐,一会和师娘促膝长谈,一会又与师妹在朝阳峰上相依相偎观赏日出。直到天色大亮方才醒来。
他先饱餐一顿,待一切安顿好之后,环顾四望这呆了两年的地方,分别在即不免生出一丝不舍。走上两步,对着没入松树中的长剑道:“剑兄,你跟随我莫流云已经多年。每次逢灾遇难,得亏了你才能化险为夷,全身而退。这次,我被百花宫老贼婆打入山谷,不曾想竟因祸得福,易龙图经所载奇功也算是小有所成。真应了古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之意。
这一切,你当是最好的见证。这深谷清雅幽静,人迹罕至,其景色就算是陶公笔下的桃花源也不能与之相比。现在我就要离谷而去,劳烦你就替在下在这里多住几日。他日如若厌倦了江湖纷争,自当到此处与剑兄观花赏月,把酒言欢。”
如此念叨一番,心下快慰。又注视着湖水陷入了沉思。良久,一阵清风吹过,忽的双膝一弯,提气纵跃,身子“嗖”的一声拔地而起。待跃上松树之巅,更不停歇,足尖在松树枝上轻轻一点,微一借力身子便又向上冲去。
如此这般奔腾跳跃了良久,仍觉身轻如燕,精力充沛,毫无疲惫之感。又奔了一会,只觉全身都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之中。他左脚踏在一块小小的崖石上,右手抓住一株野花的花茎,随即将身子翻转过来,望着西下的夕阳惊喜不已。
“如此壮丽之美景,有生之年只观望一次便已无憾矣。”只待夕阳完全没入地下,黑暗侵蚀了大地,他才转过身来复又向上跃去。又奔得一会,驻足休息片刻,抬头向上看去。这一看只让他心花怒放,原来距离峰顶已不过几丈的距离。
他深深吸了口气,猛地向上跃去,身子登时高出峰顶许多,随即一招“白鹤亮翅”稳稳地落在峰边。环顾四望,风景依旧,不过上次看到这般景色的时候已是两年之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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