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窈娘等人知道这时候是皇后午休的时间，又听说皇帝也在关雎宫，自然不能去求见。便一直等到沈凌绝起身去了千秋殿，这才前往椒房殿拜见皇后。
凤凝烟睡了个午觉，已是精神百倍，正在喝下午茶，秦窈娘便来到殿外求见。
兰珠笑说：“这个时候，睿嫔怎么来求见？总该不是为了晨昏请安吧？这也太早。”
凤凝烟放下了茶杯，理了理衣衫，便让人传秦窈娘进来。
见秦窈娘只身入殿，平日里与她如影随形的康允芝和长孙玉璃都没有来，看着倒挺稀奇的。
秦窈娘走进来拜见了凤凝烟，凤凝烟便赐座，请她一起品茶。
喝了一会儿茶，凤凝烟见秦窈娘十分沉默，便觉得她不是来串门那么简单，便命兰珠等人全都退到了殿外等候，直接问道：
“睿嫔这会儿一个人来见本宫，可是有什么事，不便对外人说？”
秦窈娘当即起身，跪拜在地。
如此大礼，必是有求于凤凝烟了。
凤凝烟忙虚抬了抬手，让秦窈娘起来说话。
秦窈娘却像是不敢起身，头埋得很低，谨慎地道：“嫔妾不敢起身说话，只因要说的话乃是大不敬的罪，必须跪着说……”
“大不敬？”凤凝烟不由皱了皱眉，亲自从软榻上起来，将秦窈娘扶起来，两人便对面而立。
“睿嫔，你到底有什么事，就说罢，本宫谅你也不可能犯什么大不敬之罪。”
秦窈娘也不再执拗，低头说道：“嫔妾听闻……去年太上皇选秀，也是皇后娘娘主持的。当时有一冷氏，本来已经高位入选，但她言语不敬，不识大体，所以皇后娘娘当场贬了她为八品女史，派往六尚局效力。”
她重提往事，目的何在呢？凤凝烟不禁纳闷儿地打量着她。
“不错，有这么回事。陈年的老黄历，睿嫔提它做什么？”
就要说到来此的目的，秦窈娘紧张极了，双手扣合在身前，恳切地答道：“既然后宫有妃嫔贬为女官的先例，嫔妾也想求娘娘一个恩典，求皇后娘娘贬臣妾为女史，恩准臣妾去六尚局为皇后娘娘分忧。”
听了这话，凤凝烟眼睛一亮，目光里有惊喜之色闪过。
“你是说，你想放弃妃嫔的身份，去六尚局做女官？”她不禁笑了，“睿嫔，你如今已经是正五品嫔位，六尚局的姚尚宫也不过是五品，你要去做八品女史？该不是在与本宫开玩笑吧？”
秦窈娘急忙摇头，提起裙摆跪下，抬起头看着凤凝烟道：“嫔妾不敢和娘娘说笑，嫔妾是真心想要去六尚局……”
凤凝烟没有说话，而是俯视着秦窈娘，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睿嫔，皇上赐你个‘睿’字的封号，乃是夸赞你的聪明才智。你自请贬作女史，还算‘睿智’么？起来吧，咱们坐着说话，只当闲聊，别动不动就跪。”
秦窈娘这才起身，听从凤凝烟的话，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绣凳上。
“你可知道六尚局辛苦么？六尚局六局二十四司，负责后宫的所有大小事务，后宫看似平静和谐，正是六尚局日夜忙碌换来的，那可不是什么美差，俸禄低不说，还累人得很。”凤凝烟端起茶来，试探地说道。
秦窈娘听出凤凝烟是先把困难摆出来，若是心志不坚，或是并非真心请命，肯定会被吓回去的。
她却低着头，坚定地道：“皇后娘娘，嫔妾自幼受父母熏陶，读得满腹诗书，于女红针黹、琴棋书画等事情上也算佼佼，实在不愿将自己平生所学荒废。”
“而且入宫这许多日子，将胡家三嫔的命运看在眼中，颇有感悟。嫔妾着实不愿在后宫中为了争宠夺利而变成嫔妾原本不屑之人，求皇后娘娘成全。”
凤凝烟微笑着道：“原来是胡滢雪和胡湘宜的事，吓到了你？”
秦窈娘摇头道：“嫔妾并不怕后宫的争斗，只是不愿意去做那些事罢了。嫔妾想去六尚局，只是因为，六尚局是天下唯一让女子做官的地方。”
说着，她眼圈一红，慨叹道：“这世上对女子何其不公平，男子有入私塾读书的机会，有科考入仕的途径，可女子生来便要养在深闺，不能有才，无才便是德；不能有独立的思想，否则就是离经叛道。”
“原本嫔妾也认命进宫，可看到皇后娘娘这般巾帼豪杰，智勇双全，瑄王妃那样年少有为、恣意洒脱，嫔妾仿佛迷航中看见了灯塔一样，更坚定了志向。”
凤凝烟知道秦窈娘聪明，从监视秦窈娘的宫女那里也多少听闻秦窈娘平时提点康允芝和长孙玉璃的言论，早就知道她性格淡泊，却自矜自傲，颇有心气。
她本来就打算重用秦窈娘，最近也在考虑该给秦窈娘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和权力，如今秦窈娘自请去六尚局，这简直是给正在打瞌睡的人送来了软枕头。
她探身握住了秦窈娘的手，道：
“妹妹也是心比天高的人，本宫又何尝希望你们这样花样年华的好姑娘在后宫蹉跎岁月？可我与你说句实话，选秀这件事本就是太皇太后促成，朝臣们推波助澜，那时皇上又被流言蜚语所扰，前朝不稳，选秀势在必行，你们可不要怪本宫留下了你们。”
秦窈娘忙道：“这些事情，嫔妾也有所耳闻，知道帝后的为难。”
凤凝烟点头道：“这次毒针一案，妹妹着实显露了才能，令本宫惊喜不已。虽然本宫能劝皇上给予妹妹封号和位份，但你是聪明人，一定明白，要皇上宠幸后宫妃嫔，并非本宫一句话能办到的。”
这话说得秦窈娘脸上一红，窘迫极了：“皇上对皇后娘娘情有独钟，情深意重，嫔妾羡慕。所以嫔妾也有私心，也希望能找一个对臣妾忠贞不渝的男子婚配，才值得嫔妾托付终身……”
凤凝烟听了，不禁爽朗大笑：“难怪本宫看你合眼缘，也难怪你羡慕瑄王妃，你这理想，可不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么？”
秦窈娘低头笑道：“天下女子，多半也都是这样想的，但未必人人敢说出来，更不是人人做得到……嫔妾希望，自己能做得到……”说罢，充满期待地望向凤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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