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子轩依然坚持选择了凉馒头。
绿衣人有些急了,说这热馒头好吃,你尝尝。
衡子轩不尝,一直往后退着,距离绿衣人越来越远了。
绿衣人显得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怏怏不乐地走了。
吃完馒头以后,衡子轩想找水喝,于是他喊来了牢头。
牢头是一个很年轻的人。
他冷峻着一张脸,看起来不拘言笑。
他说,喝水没有,喝尿倒有,你喝不喝。一边说,一边开始解裤子。
衡子轩恼了,说你尿一个给我看看。
牢头在衡子轩面前撒了一泡尿,挑衅地道,就尿了,咋地。
衡子轩说不咋地,你走吧,我没事儿了。
老头指着衡子轩的鼻子骂了一句真贱。
衡子轩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
老头走之后,衡子轩望着地上的那泡尿发起了呆。
他从尿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也看到有东西在里面游动。
他将自己的暗色瞳仁调节了一下,眼前的景象顿时放大了好几百倍,他看清楚了,原来那游动的东西是一条鱼。
竟然是一条金鱼!
他又把牢头喊了过来。
牢头说咋啦。
衡子轩说,我想喝水。
牢头说没水。
衡子轩说,你撒泡尿也行。
牢头注视着他,一动不动,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说,尿也没有了。
衡子轩呵呵地笑了起来。
牢头问你还有事情吗。
衡子轩说没有了,你走吧。
牢头却不走,在衡子轩面前踌躇起来了。
终于,他忍不住地问道:“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衡子轩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我什么也没有发现。
牢头摇摇头,说我不信,你一定发现了什么。
衡子轩说你为什么不看看你的影子呢。
牢头脸色倏地一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赫然是一条龙形。
衡子轩悠悠地道,喝了大江水,不小心把鱼喝进肚子去了吧,你没听说过吗,龙吃鱼,镀金光,草鱼变金鱼。
原来传说中,金鱼就是龙吃掉之后再排泄出来的草鱼,由于龙排泄快,肠道大,草鱼被排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眼睛被挤得凸瞪出来,但毕竟站了龙气,身体就发生了变化,成了所谓的金鱼。
牢头一张脸阴沉得要下雨,举起巴掌要打衡子轩,却又放了下来,显得甚是烦躁不安的样子。
衡子轩问,怎么了,不就发现了你的秘密,有什么大不了的。
牢头勉强地笑道,你会不会说出去。
衡子轩点了点头,说肯定要说出去啊,这么稀罕的事儿,守着监狱的竟然是一条龙。
牢头不说话了,沉默着,额头上开始大颗大颗地冒出汗水来。
衡子轩也跟着他沉默。
牢头说,要不,咱们做个交易。
衡子轩问什么交易。
牢头说,我给你端来一碗水,你给我将秘密守口如瓶。
衡子轩笑了一下,说瓶子早晚会被人打开的。
牢头说,这么说,你是不同意了,难道你想死吗。
衡子轩说你如果能杀了我,你的秘密就应该没有人会泄露了,起码泄露的人不会是我了。
牢头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觉得衡子轩说得有道理。
但他没有杀衡子轩,而是离去了。
过了一会儿,牢头又回来了,手中拎着酒菜。
他要和衡子轩一起分享这些酒菜。
衡子轩同意了。
牢头将酒菜摆放在地上,请衡子轩坐下来。
衡子轩却说,在地上吃,并没有什么意思,也不卫生。
牢头一愣,说你想怎么吃。
衡子轩将身子盘膝而坐,悬浮起来,停在了半空中。
牢头笑了一下,道了一声好。也学着衡子轩将身子漂浮在了半空中,和他对立着,中间隔开一段刚好能放得下一张桌子的距离。
两个人手里各拿着一双筷子。
可是,酒菜却还在地上摆着。
牢头用筷子虚空一夹,只见一块肉嗖地凌空而起,飞到了筷子上。他把肉放到嘴里,吧唧嚼着吃了起来,边吃边对衡子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衡子轩抚掌大笑,赞了一声好功夫。然后,他扔掉手中的筷子,只是嘴巴一张,一块肉从盘子里蹿出来,落到了他的嘴里。他也学着牢头,将嘴巴吧唧吧唧的嚼得很响。
牢头也扔掉了筷子,从怀里摸出一把刀,直接在肚子上剜了一个洞,用手朝着洞口一扇,只见一盘子菜飞了起来,钻到肚洞里面去了。
过了一会儿,噗的一声,盘子从肚子他肚子里面飞出来了,但并不是光盘子,盘子里盛着东西,是一堆黄色粘糊状东西。
一股恶臭飘来,衡子轩不禁皱起了眉头,抬手捂上了鼻子。
牢头笑道,不好意思,这是已经消化过的东西,你不介意吧。
衡子轩摇摇头,说我不介意。
牢头笑了,笑得很得意。
这一番较劲若是到此为止,看起来好像是牢头硬了。
但衡子轩哪里肯认输,他好像并不是那种容易认输的人,如果有赢的机会,他一定会选择努力去赢。
他朝牢头伸出手,问能不能借一下你的刀子。
牢头点了点头,把刀子递给了他。
只见他用刀子也割开了自己的肚子,从肚子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原来是他自己的胃。
胃还在跳动着,末端耷拉着一段肉管子,想必就是肠子了。
衡子轩微微笑了一下,朝着地上的饭菜努了一下嘴巴,只见剩下的几盘子饭菜全都飞了上来,饭菜鱼贯一般进入了衡子轩手中的胃里。
空菜盘子在胃外面漂浮静止着。
胃不停地蠕动着,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胃蠕动的速度由快转缓了,慢慢地,胃停止了蠕动。
接着,胃末端的肉管子里开始流出东西来,流了大约半柱香时间,把几只空盘子都给流满了。
是黄色的粘糊状,不过有点儿稀。
衡子轩笑道,有点儿拉肚子,你不介意吧。
牢头说不介意,赶紧掩上了鼻口。
较劲总算结束了,衡子轩赢了。
牢头都亲口认输了。
衡子轩笑了起来,笑得很甜,跟吃了蜂蜜一样。
牢头指着地上的酒,说喝酒吧。
衡子轩说好。
牢头问谁先来呢。
衡子轩说你先来吧。
牢头说我已经喝完了。
衡子轩哦了一声,两腿叉开,掏出隐晦之物,撒起尿来。
他笑着说,酒已经化成尿了。
牢头也哦了一声,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衡子轩说,你走吧。
牢头说,那秘密呢。
衡子轩说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守住的。
牢头走了,走得有些狼狈。
衡子轩又寂寞起来。
他不喜欢牢头,不喜欢跟他说话。
他觉得牢头是一个好胜心太强的人,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只能跟他暗中较劲,而且还不能输,一旦输了,这种人就会骑在你脖子上撒尿。
较劲实在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情,还不如独自一个人发呆。
衡子轩又望着蜡烛发起呆来。
有个人从后面拍了他一下子。
他慢慢地转过身,看到了花有伤。
花有伤带了一壶酒。
是上好的花雕酒。
他把好酒递给衡子轩。
衡子轩却不接,说自己已经喝过酒了。
花有伤有些失望,把酒放下来,自己也坐了下来,望着衡子轩。
衡子轩也在望着他。
时间过去了良久。
花有伤先开口说话了。他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衡子轩点点头,说我感到很奇怪。
花有伤笑了,既然感到很奇怪,那你为什么不问。
衡子轩也笑了,他说你没让我问。
花有伤说你问吧。
衡子轩却摇了摇头,说我不问。
花有伤愣住了,随即哂然一笑,他明白了衡子轩的意思。
衡子轩是想要他自己主动说出来。
花有伤并没有立即主动说出来,而是有些无奈地笑道,你整天装得这样很牛掰,不累吗,有意思吗。
衡子轩沉默了,踱步走到蜡烛前,又观赏起了蜡烛。
他觉得蜡烛很辛苦。
噗地一声。
他把蜡烛给吹灭了。
屋内成了漆黑一片。
气氛更加寂静了。
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
他们俩人好像不用呼吸的。
黑暗中,衡子轩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来:“只有装的人生,才是艺术人生。”
花有伤的声音充满了讽刺:“所以你喜欢装,是吗?”
衡子轩没有回答他,又沉默了。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衡子轩好像总爱沉默。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觉得,自己在沉默的时候,才能找到一种莫名的伤感。
一种淡淡地伤感,隐隐约约的,让他很是感动。
他喜欢感动的感觉。
他觉得,有种感动的感觉其实是一种境界。
就是被自己感动。
被自己感动,就说明人找到了自己。
有些人,迷失了一辈子,也没有找到自己。
衡子轩流泪了,情不自禁的。
嗤啦一声。
蜡烛亮了。
花有伤用指甲划燃了一张纸,引燃了蜡烛。
他说,我还是喜欢明亮的光。
衡子轩默然擦干眼泪,蓦然扭转过身,问道,你不是已经被烧死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我面前。
花有伤呵呵地笑了起来,说你到底还是忍不住先问了。
衡子轩不说话,只是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他。
花有伤双手捧起酒壶,高高地举起来,说你是喝了,还是我摔了。
衡子轩还是不说话,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哗啦一声。
酒香弥漫。
花有伤狠狠地将酒壶摔了。
他一脸惋惜的道,多好的酒啊,只能闻闻味道了。
衡子轩依旧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仿佛是一尊雕塑一般。
花有伤动容了一下,走过去,照着衡子轩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他说,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看不起我。
衡子轩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脸,苦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花有伤望着他说,你总是莫名其妙的流眼泪。
衡子轩拭擦去脸上的眼泪,可新的眼泪又自眼眶中溢流出来了。
花有伤兀然怒吼了起来,你到底在伤心什么。
衡子轩仿佛强打起精神似的深吸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一拳打在了墙上。
这一拳打得并不重,好像只是随意打了一拳。
墙破了一个大洞,洞里面有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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