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韩都新郑东行赴魏都大梁,对宋武而言出入两个国家的首都也就是一日内的事情。韩魏这对姬姓分家余脉后起之秀可以说是苦命兄弟,国都都是紧挨着的。
甚至,在战国初期,魏国强盛的时候,韩魏的版图是十分有意思的。韩国、东周南北连成一条线,将魏国一分为二!那时候的魏国称霸中原威震列国,原因就是韩国顺服魏国。
韩国开始申子变法,注定了要与魏国死磕。毕竟,他将魏国一分为二,注定了魏国要灭韩才能稳固真正的后方,韩国是站在灭国边缘开始的申子变法。韩国的变法图强,魏国能忍?
在申子变法初步成绩出现后,韩魏这对兄弟国家不顾一切打了起来,韩国被一战打断了双手,魏国则累坏了双腿。庞涓率领的这支疲惫之军到马陵时,被等待已久的齐国伏兵打的全军覆没,魏军跑都跑不动,只能全灭。
东边孙膑指挥齐军,西边商鞅指挥秦国新军,中间还有一个战败后依旧扯后腿的韩国,北边的赵国,南边的楚国看热闹,于是魏国的河西之地丢了。被折腾的迁都,不复霸主之位,就在中原大地上,与韩国抱团取暖。
一日至魏都大梁,沿途宋武看到的都是源源不绝的军队,除了军队外还有数量更为庞大的辎重运输队伍。
自天柱崩塌后,不仅妖术、仙术等异术威力扩增,就连军气影响的范围也增加了不少,隔着远远就能看到一头头凝聚成各类兽形的军气在咆哮、运动。
夕阳下,大梁城南门外羊马墙栅栏处,宋武双臂环抱在胸夹着商阙剑,看着栅栏上贴着的木牍告示。
各类木牍告示上,主要消息还是不离求贤求将,招募游侠健儿或收购粮秣、兵器、军械等等与战事相关的信息。还有各种三令五申的禁令,如警告内外商家不准囤积粮食等重要物资,还有催促各处封君动员家兵助战的令文。
宋武看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消息,是魏王圉鼓励山野贤才将种效仿赵国‘毛遂自荐’。
毛遂这个人宋武认识,是平原君赵胜的门客,在剑术上曾多次与宋武的父亲萧怀君进行研讨。长平之战后,就是毛遂出使楚国请求援兵,他凭三寸之舌说动楚国,直接影响观望的列国使之先后起兵救赵,可谓是功勋昭著。
伫立羊马墙外,宋武眨眨眼睛看一眼东边,若以他现在的速度,天亮之前就能抵达商丘,殷商、宋国故土。
双拳捏紧,什么时候才能打回父祖之地,将父祖遗骸风光大葬?
过了羊马墙、护城河、城门三道岗哨,驻守的魏军军士理都不理带剑的宋武。这年头出门不带剑,才是怪事情。
大梁城很大,南城区域属于市肆、游商客旅、魏国百姓的生活区域,北城则是王宫宫城、各类封君府邸、军营、奢侈品店铺、各类府库所在。
漫步在夕阳下的大梁城街道上,宋武脚步悠闲在嘈杂议论声中获取信息。宋国灭亡后,因为齐国的残暴,导致宋国遗民大批量的投靠周围的赵国、魏国、楚国,就在这大梁城中,宋武能明显感受到当地百姓口音中的宋之民风。
南城与北城的分界线,是贯穿东门、西门的主街道,巡哨的治安军士明显增多,街道上也猛地清静不少,除了车轱辘声外,再无嘈杂声响。
这条主干街道十字路口周边,足足修建了八座丛台,每座丛台上有五名背弓的皮质轻甲红袍魏军弓手在四处观望。配合重甲大盾步军及配属各兵种,拢共二百人,就是一个典型的城中防御单位。
大梁城相对于县邑实在是太大,防御时要对付的敌人不仅仅在于城池之外,更在于内部。战时,城中各处街道紧要路口都会驻守军队以防备奸细、稳定秩序。
进入草木繁盛、鸟鸣声多过人声的北城区域,宋武径直来到最北,魏王王宫后门侧旁的一处府邸。王宫是一座宫城,围绕王宫宫城修建的各封君府邸也是一座座小小堡垒,每座封君府邸院墙高垒,寻常的封君府邸四角会修建防御性质的丛台,而权势高隆的,则不会仅仅只是四个丛台。
如宋武面前的龙阳君府邸,光正门左右就有一共六座丛台,外围一面六座,再加上中心的四座,光龙阳君的府邸就有二十四座丛台。
这不仅仅是龙阳君防御自己宅院的防御力量,也是拱卫王宫宫城的重要防御支点。
龙阳君府邸正门前,左右各有十二名持戟重甲红袍武士充当仪卫,宋武从东面走来细细观察龙阳君府邸及周边的防御布局。
而宋武对面缓缓驶来一辆马车,王平微微垂首,神态专注驾车,只是眉梢止不住的跳动。
车上,一袭玄黑底色水白暗花,腰扎玉带的赵政微微侧头,观察着龙阳君府邸面前的守卫力量,侧头:“先生,这可都是百战之士呀。要图龙阳君,恐非易事。”
在魏国国都内,不管是宋武还是赵政,一身异术被魏国王气镇压,点滴都难施展,此刻都是寻常人物,寻常的刀剑就能杀死他们。
他旁边,李斯高高扬起下巴,抬手抚须一副思考的样子。在宋武看来,只看到少年赵政身旁之人一双大鼻孔,再无旁的东西。
赵政看着宋武模样神态,心中止不住的生出好感,亲近之意顿生不可遏止,这让他更为惊奇,看着宋武的目光有异,引起宋武注意。
赵政微微颔首微笑,宋武也微微颔首露笑,车轱辘悠悠碾过,两人都敛去笑容。
“来者止步,此龙阳君府邸,君上并无招揽门客之意。”
门前,卫士横臂上前拦住宋武,上下打量宋武见气度类似士子,可武人直觉让他心惊,目光怀疑:“望先生见谅。”
宋武从怀中取出龙阳君在内黄县所书的布帛,递给卫士,声音朗朗:“我乃你家君上友人,今赴约而来。”
这卫士抖开布帛扫一眼,抱拳:“先生见谅,某去去就来。”
说罢,后退几步转身就趋步入府,没多时龙阳君的贴身武士大步走出,看着宋武抱拳朗笑:“我家君上正会见外客,不便出迎。还请先生海涵,先生请。”
宋武点头:“如今中原风起云涌,魏国地处要冲,龙阳君日理万机,子武也非不通情理之人,请。”
府中后院,大厅。
龙阳君面前焚烧着一炉木香,他双手在铜炉上熏香,斜眼看着左首客位的子源:“本君贵客来访,也就不强留先生用餐了。还请先生转告无忌,本君绝不是从中作梗之人。无忌与大王兄弟和睦,本君心中比任何一人都要迫切。”
子源如今焦黄色的面容,鼻唇之间留着细细如线胡须,修剪精致,神态专注认真:“龙阳君的信用,在下是信得过的。不过,如今形势已不是君上、龙阳君、大王三人精诚合作所能挽回的了,秦国想要魏国内乱,列国想要的是今后的内乱。于外部而言,如今魏国可谓是虎狼环视,不知龙阳君有何看法?”
“呵?瞧先生这话说的,本君能有什么看法?总不能让大王逊位,禅位于无忌吧?请转告无忌,不论列国如何威逼,本君宁愿血溅宫阙,也要捍卫大王王位,报答大王知遇之恩。”
“龙阳君此言多有偏颇,我家君上对于王位并无觑觎之心。从公而论,我家君上在人心、治国、治军各处,都比大王适合监管魏国,此事龙阳君不否认吧?而我家君上又非谋逆之辈,可内外形势如火如荼,如今何不各退一步?”
龙阳君摸着下巴,沉吟:“怎么个退法?”
子源伸出两手比划,微笑着:“也不难,大王退位于太子,以我家君上为丞相。在太子成年亲政前,国事由丞相节度。如此,大王所担心的嫡脉更易将不会发生,列国希望魏国强大后抗秦之事也是可期。而我家君上一腔强国之心可安,更不需如眼前这般顾忌兄弟手足之情,而内外受气。”
信陵君这段时间受的窝囊气实在不少,内部、外部的人都希望他发兵推翻魏王圉,可信陵君不愿意。偏偏,鼓动他的人不论怀的什么心思,就那么偏偏是符合大势的,是符合魏国上下利益的。
唯一受害的就魏王、信陵君、龙阳君这三个魏国权势最鼎盛的人。尤其是信陵君,他完美的形象将会破灭。哪怕,如今是天下人都希望他当魏王,可后人不会体会到此时的国际形势,是不会了解信陵君所处的无奈、被动地位。
“至于龙阳君,可能会有损权势。可这是在下能想到的三全之策,除此之外,在下受限于短浅目光,再无良策可行。”
龙阳君眯眼,目光凝着:“依先生这三全之策,的确是如今保我魏国元气的妥善良策。至于本君权势,都来在大王荣宠,能让大王安心,还给大王一家也是应该。不过,此事本君做不了主,还请先生回告无忌,待本君说服大王后,再做决议。”
送走子源,龙阳君衣服都没换,一袭绯红黑纹锦袍找到宋武,讲述自己、魏国的状况:“子武,如今联军主力二十万还在大梁城外。无忌想要带兵西进与秦邀战,可所部军士无有听令者。意图逼迫无忌夺下王位后,再以魏王之尊亲征三川之地,复辟成周。复辟成周后,再以天子诏书为无忌正名……唉,谁都有理,搅在一起说不清。”
宋武听的头大,信陵君已经将能赶走的军队都赶到前线去了。现在留下的军队都是他赶不走,铁了心要逼死魏王圉的人。
毫无疑问,他现在就是魏王圉这边的客将,他要重建复国军队只能依靠龙阳君、魏王圉。可万一信陵君表里不一,或者控制不住军队,导致大梁内乱……搞不好他宋武入城简单,可能就出不了城了。
眼前魏国内外的形势让龙阳君苦恼,长叹:“朱亥一战重伤蒙骜,韩军在张平指挥下奋勇争先已克复伊阙以东除洛阳之外的地域。若列国心齐,早早如无忌计划的那样增援前线,不给秦军收缩机会,可能如今光洛阳一地就能围困五万秦军,而不是一座空城!”
是的,洛阳就是空城,秦军就是送,韩军也不要,除了秦国外,其他国家没一个想要。攻灭天子的骂名让秦国背负就成了,如果谁把洛阳从秦国手里抢回来,你是要洛阳呢,还是要复辟成周?
你将已灭亡的东周复辟,那其他各国会厌恨你,给你下绊子;你若攻占洛阳后吞并,不复辟天子之国,那其他国家又会骂你……所以,洛阳实在是烫手。
“若早早进军,不给秦军整顿机会,乘秦军胆寒之际,甚至有攻克函谷天险的机会!”
这句话龙阳君语气凿凿,可不是赌气的话,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美丽、水亮的双眸看着宋武,让宋武汗毛炸起。
看龙阳君那眼神,好像攻克函谷天险有秘密手段一样,似乎还跟他宋武有密切关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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