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楚南公喘着一口口大气,浑身火焰熄灭,双目眯着打量同样气喘吁吁的宋武,目光落在宋武手中粗糙改造的长矛的刃部,商阙剑。
此时的商阙剑,因不断接触火链,已被烧的金灿灿,仿佛随时都能化作金水一般。
宋武绑扎的牛皮绳、剑鞘已被烧成灰烬,此刻商阙剑柄与千年梅杖接在一起。准确来说是千年梅杖在顶端张开大口死死咬住金灿灿的商阙剑柄,高温炙烤下,千年梅杖顶端冒着黑烟。
此刻,宋武能感受到绿娥饱受煎熬的痛苦,是绿娥控制本体死死咬住了商阙剑!否则没有商阙剑拨挡,他早就被火链打伤。
是故,宋武疲倦调整呼吸,却是瞪大眼睛满是怒容,一副与你同归于尽的架势。
“阿英……”
楚南公扭头呢喃,他莫名的心悸,恨恨瞪一眼宋武吼道:“竖子!何不束手领死!”
“想让我死的人有遍及天下,也不多你一个!”
宋武咬牙说着,双持长矛踏步前冲,狞笑:“长幼有序,你是长者,理应先死!”
楚南公双手握持藤杖格挡,步步后退,宋武碎步急进身形挪动攻势迅疾,一步踏出便是持矛一刺,金色商阙剑留下偏偏金红残影:“你的火呢?哈哈哈哈!我明白了,你只会火行异术,却无有火德庇佑!”
“楚南公,你杀不死我的,因为我的商阙是土德之宝!火行之力虽急且骤……但厚积薄发,唯我土德之力越战越强!”
言语攻势之际,宋武突然持矛强行停滞攻势,就停滞的那么一瞬间抓住连续挥舞藤杖格挡的楚南公破绽,一矛刺出迅疾如雷,金光残影一片。
炽热的商阙剑刃插入楚南公胸膛,宋武毫无怜悯、犹豫,双手握紧梅杖一扭,剑刃化作的矛刃在楚南公胸膛处绞动,燃起一片白烟以及……火焰。
担心遭到垂死反击,宋武在绞动伤口成功增强伤害后,立刻抽矛后退,双手持矛做防守姿态,十分的谨慎。
然而,楚南公的身影却一动不动,仿佛胸口起火的稻草人一样,在宋武的注视下,燃成火人后扑倒在地,眨眼间火焰熄灭,地上只剩下一个人形草灰轮廓。
皱眉,宋武左右看一眼,提着长矛立刻转移。
韩非是真身被困燕国,以傀儡假身云游,近乎于不死。而善于控火的楚南公,也有这么一手保命绝技,让宋武看着很是眼馋。
夜幕降临,刘家村。
身披百花铠甲的少年左手抱着葛布包裹的婴儿,右手攥着一朵鲜红如血,有花无叶却美丽异常的花朵揉捏,一滴,两滴,三滴如血黏稠的液体滴落女婴眉心,融入。
楚南公脚步踉跄,拄着藤杖边走边吐血,血液落地蒸腾为赤烟,燃烧。
停下,他左手高举掌心烈焰珠呼呼旋转,青白红三色火焰围绕,双目盯着少年质问:“你明明知道谁都能杀他,唯我杀不死他!为何!”
万物有生克,他夫妇两个潜居刘家村等待机缘,小青路过因为天性感受到致命威胁这才警觉,宋武入村查看时。若是旁人楚南公早就偷袭灭口,一样的道理,面对宋武他有一种无可奈何的直觉。
而唯一能克制他的人,只有两种身份,要么是黑龙子,要么是黑龙师。
偏偏宋武,虽不能在先天上克制他,却在先天上属于楚南公打不死的那种人!
轻轻抖着怀中吃饱后酣睡的女婴,少年半仰着头观察宋武所在的方向:“赤龙师,现在你已经明白了刚才那人的身份,与你我一样。你不知道的,我也能告诉你,我是青龙师子源,他叫子武,如你所想是黄龙子。”
楚南公皱眉,连子源怀中的女婴看都不看一眼:“我不管谁是谁,我只问我妻何在?”
青龙师子源微微侧头,斜眼打量楚南公,语气缓缓:“杀人的是你,不是我。你管不住情欲,又怪得了谁?”
楚南公结巴了,浑身颤抖着,疲惫的面容已没了怒色,满是遗恨,似在低声自问:“为何会有仙凡之别!”
子源轻拍着怀中女婴,嘴角翘起:“你问我,我问谁?萧史弄玉之乱前,男仙三倍于女仙,却要恪守上古盟约……仙人也是人,这怎么可能?萧史弄玉二人就是前车之鉴,赤龙师,你虽不是仙人,却也是仙人之子,自然了解其中因由。”
楚南公如何不知?他自出生起便无母亲,仙人的血脉不是那么好孕育的。
见楚南公一副情殇失魂的模样,子源摇摇头抱着女婴轻哼着歌谣,一步步离去。
楚南公突然问:“你去何处?”
“入秦,还黑龙子一样他失去的东西。”
楚南公瞬间出现在子源面前:“你叫子源,黄龙子叫子武,你们是什么关系?”
“子武啊,与我一样,都是可怜人,他该有的可怜,我一样不少。而我经历的苦难,他却不曾经历。”
子源微笑着:“不要怀疑太多,我曾听荀子给子武讲老庄之学,说大智者无思,思无邪,无邪思,有大智必然有大乐大逍遥。而你,目前种种都是自寻。你明明知道会害死妻子,你却做了;你明明知道强大如萧史,也无法挽救赢弄玉,只能封于冰棺之中,而你更无挽救妻子的方法,可你还是做了。”
“你知道你做了的后果,那女人也知道还是做了。她既然不惧死,又何必生离死别?是我,救了你的女儿,是我免去了你与你妻之间的哀痛离别。”
“而你呢,来到我面前足足五个呼吸时间,却不看自己骨肉一眼,也不过问一句。你畏惧生死一心躲避,又何必迁怒于我?你想掩饰什么?再者,心不正,又如何能获取五德庇佑?”
“满口胡言!”
楚南公怒吼一声,脸色涨红举起烈焰珠作势要砸。
然而,子源只是抱着女婴静静看着他,他平静目光下,楚南公动作僵硬下来,如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呆呆望着夜空,泪水止不住的淌下,紧紧抿着颤抖的嘴唇。
“看来你还是在意这孩子的,但你目前显然不适合养育她,她的外祖父信陵君,可能是唯一的合适人选。”
抱着女婴,子源越行越远,女婴突然张口啼哭,子源摇摇头将自己食指咬破,伤口淌着满是清香的亮绿色血液,喂着女婴,子源步履越来越急,如一道风一样飘荡在山野密林树梢上空。
突然,他逐步停在一颗杨树顶端,怀抱女婴看着宋武背影。
此时的宋武背背千年梅杖,右手紧紧握着金红商阙剑,他的右手焦灼滋滋作响,握紧商阙不松手。
子源只见宋武左臂探出抓住一名溃逃边夷少年向后拉扯,同时身躯朝前与那少年错身而过,就错身之际,右臂握持的金红剑刃就划过少年脖颈。
不见点滴血液,一颗脑袋随着惯性飞出,落地滚了滚。少年无首身躯栽倒,瞬间高温烧糊的断颈处破裂,热血如箭喷出两三丈远。
子源看着宋武连续杀人,面无表情。
良久,他右臂抬起遮住自己鼻子,随风而来的血腥与他而言不过是点缀,他只是不喜欢漫天冤魂散发的苦怨之气。
而他眼中,宋武臭不可闻,无数宋国英灵、亡灵复仇执念的加持下,宋武整个人被煞气包裹,走到哪里必然注定那里会有兵戈、灾难。
宋武所杀之人的那点怨念,与宋国、殷商一千三百年积累下来的万灵执念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仿佛有感应,宋武又杀了一人,提着金红商阙剑扭头看着子源方向,空荡荡只有杨树枝叶在风中摇曳。
外围战场,韩非双手负在背后漫步战场周边,他背后一轮新月升起,面前是一具具无头身躯,他的视线内,材军、宋兵五人一组,要么腰间绑着沥血的边夷首级,要么其中一人负责背负首级其他人追击作战,一切为了高效率杀人而出现的配合方式,都在韩非面前出现了。
他没有丝毫的不适应,不适应这种生活的人早在炎黄争霸以来的战事中被消磨干净,没有这种不适应战场的人,自然也就没有他们这类人的种:凡是生活在这个年代的男子,都是祖祖辈辈适应了杀人、被杀生活的人。
杀人升官改变自己、家族命运,技不如人被杀,连累宗族一起被惩处。
这就是这个年代士人的普世观念,没有文士、武士的说法,只要是士就懂某些学说知识,只要是士就有在野外拔剑杀贼的本事。只要士,就会杀人,不论是用剑还是用嘴皮子。
腥烈血腥气味浓烈,韩非却很难真切感受到这种腥烈,他感受的是一种荒唐,有一种所有人都错了,而自己也错了的迷茫感。
人不应该过这种日子,应该有更好的日子可以过。可这种日子该是怎么样的,又该怎么产生,是韩非目前想不明白的,所以他迷茫。
桓冲取出一捆竹简,周围东周贵族少年分工协作,用细牛皮绳将竹简编扎在一起。善刀笔的贵族子弟已开始准备笔墨刀,为稍后将要进行的军功进行统计。
宋武是材军统率,可也不能指挥材军随意行动。上一回行动抢了秦军锐士赵迁部的布帛,这一回杀敌冒得风险更大。不说赏赐什么,起码要把功勋记录下来,让材军有凭证可依靠,后面做事也心里踏实。
“你叫什么?”
一枚枚血腥边夷首级成堆成排摆列,贵族子弟多有不适,让桓冲看不起。反倒那名少年,神情激动围绕着报功材军问这问那。
桓冲觉得这是个可造之材,起码能适应杀人,至于适应被杀,世上真无几个,是故询问。
少年楞了楞,神情黯然:“监令,亡国落魄之人,谈何姓名?白白给祖宗蒙羞……监令要问,就喊某为姬无命吧。”
“无命?”
少年轻轻点头,抿着嘴唇,看着一排布满血渍的边夷首级:“是无命,出逃洛阳之时,我便是无命之人。”
突然一阵强风刮来,路过的子源声音冷冷:“自轻自贱自诩无命之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桓冲还没反应过来,连子源说的话都没听清,就见身旁的少年姬无命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抓田螺一样抓走了。
宜阳战场,东门十二里处。
“停!”
突围而出的暴渠抬起手臂,他已经听到前方山溪淙淙湍急声响,再跑就彻底逃出战场范围了。还没下令召集军官统计伤亡,他就被身边家将突袭打晕。老一辈家将、家兵打着暴渠旗号裹胁材军反身杀入战场,三百余青年家兵带着暴渠一路向东,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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