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山,山神、众妖灵所在的首阳灵境中。
首阳峰,雾岚滋生,蜂兵操练阵形变动之间,隐隐有军气荡漾而出,搅动雾岚。
山神面东端坐黄铜大椅,他正看着一场一面倒的战斗,对身边环绕,或站着,或躺着的近百看热闹的美丽妖灵道:“这就是人的潜力,其中英杰之士得享天命,受上苍所钟,修习仙术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呀!”
“父神此言,孩儿以为不妥。我辈乃天地灵萃,无不是大机缘、大福缘造化而生。相较于人族英杰,孩儿自诩并不差多少!”
“是呀,父神太过赞誉人族。人族寿命不过六十、八十,其中佼佼者,受天命所限也不过一百二十年。纵是人族英杰强我一倍,他能修百年,孩儿却能修二百年!四百年!八百年!”
山神的判断准不准不知道,却让首阳众妖灵质疑,山神笑着摆手,压下群妖议论,声音隆隆如若雷音,天然对众妖灵而言有一种神圣性:“如今天命在人,就连本尊也不敢违逆上古誓言,莫非尔等自诩强于本尊?且都耐心看着,人间天命交锋代代出英杰,此二人乃是今后五十年,主导风云变化之辈。”
“放我出去!”
山神脚下,一枚鸡卵大小的石子滚了滚,传来赢疾的怒吼,时时刻刻一有精神,赢疾就要这么蹦跶一二,众妖灵已见怪不怪了。
隔着荡漾、涟漪阵阵的水镜,首阳山神与众妖灵观察着东麓区域的战斗。
“为何……袭击……非?”
口吃吐出五个字,韩非整个人背贴岩石山壁,头上玉冠已被击碎,一头长发在山风吹拂下抖动、飘扬,他右手握着一枚白子,左手则是黑子。
山壁对面山梁上,人至中年的楚南公左手拄着藤杖,右手高举握着一枚赤红,烈焰环绕的宝珠,他额间扎着五彩绳编织,正中缀饰赤玉珠的火神赤巾,头上罩着翠绿、朵朵白花缀饰的扶苏冠,微微抬起下巴看着韩非,面容不善:“我非有意伏击于你,只是我妻产子,不得不如此。不给你一点教训,怎么能叫其他贼子死心?”
楚南公说罢,法力汹涌澎湃涌向右臂,高举着的烈焰宝珠绽放青蓝色美丽至极的八丈高炽焰,炽焰蛇摆动身姿,追着韩非咬去。
韩非刚遁入山壁岩石中,青蓝炽焰火蛇就一头撞到韩非所处岩石上,火蛇无声没入岩石追寻韩非踪迹。而火蛇流窜过的岩石、土壤都化作粉末,从山壁烧蚀出的洞孔中向外流落,如流沙一般。
不足一个呼吸的时间,韩非从山壁下的山坳里走出,浑身泥水,他只是摇摇头,便洁净如初,仰头望着解释:“先生,非,仅是,路过,此……巧合,也。”
他言语之际,楚南公抬手一招,仅剩五尺长的青蓝火蛇从韩非身旁土壤中窜出,化作烈焰宝珠悬在楚南公高举右臂手心中。
不等楚南公言语,韩非身侧被烧成流沙质地孔洞向外喷着流沙泉,几乎眨眼间的时间流沙喷尽,一股浑浊地下水脉喷溅而出,足足三丈高。
泥水喷起,落下,韩非敛去护身法力,任由泥水沾身,仰着头拱手作揖。
见韩非服软,楚南公下巴一扬,声音含怒,山羊胡须抖动:“路过?有从我家屋舍下路过的说法?”
韩非苦笑一脸泥浆,又是深深一揖礼:“是小子的不是,还望先生海涵。”
楚南公突然扭头向西,又看看韩非,眉头微皱:“好啊,果然有同伙!你这小儿,还在此信誓坦坦意图诳我!”
说罢,右臂一振掌心烈焰珠这回燃起十丈长蓝白苍炎,弄得韩非眼眸一缩不明所以,直接遁地消失。
韩非消失的一瞬间,楚南公左右扫一眼,身形晃动化作三道烟火之形,分别朝北、东、南移动,一步百丈。跑了。
西边,宋武左手提棍,右手握剑双臂招展如翅,两腿踏地疾驰朝他察觉的云气异动处急速移动,也做好了以更快速度逃跑的准备。
宋武顶上百丈高处,小青双爪提着青色竹盆,微微摆动双翅追随宋武做盘旋状,观察四遭不时长戾一声传达信息。
青竹编织的盆,盆中盛装五色之土,五色土分列四方正中,正中位置插着绿梅侧枝。
“呼!”
韩非刚刚露头,就察觉西边来人,下意识的又缩头遁入土中。
宋武站在山梁处,瞥一眼战斗造成的喷泉,沉心戒备着四周,缓步挪移。
突然,毫无生息间,一根三尺长手臂粗尖石从宋武身后五步处刺出,紧接着一根根尖石如雨后春笋一般密集刺出。
来不及腾挪躲避,宋武只能一跃跳起,更多更大范围的尖石成片刺出。
临空,宋武看着地面尖锐石林不由头皮发麻,只能挥击商阙剑,以剑气斩碎落脚处的尖石。
他刚一落地,四周尖石如笋疯长又似藤蔓,他不等他持剑斩击,整个人就被如藤条、蛇一样灵活的石笋固定住双腿、腰腹、两臂,只留出一个脑袋能扭动。
“土德之力?你能,我也能!”
宋武试着挣扎一二,狞笑一声长啸:“律!浑厚之德,碎!”
号令土德之力,间接催动土行之力,眨眼间包裹宋武全身的坚石犹如积雪,瞬间崩解形成碎沙覆盖宋武双足。
“厚德有律,封!”
紧接着一声轻喝从宋武背后传来,落在地上的碎沙又石化,牢牢锁住宋武双足。
看着宋武骁健背影,韩非向后移动:“子武,莫动手。”
他还是说迟了,宋武左手握持着木棍抡圆倏忽间暴长三十丈,夹带风雷之势横扫周边。
棍势拦腰扫来,韩非又没入土中,他可不会近身搏斗之类的技击之术。
韩非再次冒头出来的时候,宋武已站在他面前,商阙剑尖就抵在他眉心处。
握剑挑拨韩非散披的头发仔细观察,韩非就那么瞪着,确认这颗脑袋是真韩非,不是冒充的后,宋武收剑归鞘,一屁股坐地上,扣着耳际掩饰尴尬:“没想到师兄也懂异术,嘿嘿,别说子武冒犯,这可是师兄先动手的。”
韩非从土中升起,抬手一指地上泥土涌动形成一方洁净石板,这才落在石板上盘坐下来,也不与宋武言语,拘起一把泥土揉捏,不时捏成一顶上宽下窄,长约五寸的泥冠。紧接着韩非对着泥冠吹了口气,吹去泥色,手里只剩下一顶价值千金的白玉冠。
当然,这种白玉冠制作简单,失去韩非法力维持,顷刻间就会原形毕露。
束发,用冠后,韩非抖抖袍袖正坐,看着宋武露出笑容,缓缓咬字说:“阔别月余,子武当真是福源深厚,让师兄羡慕。”
紧接着皱眉,指着宋武身下压着的泥土地,摇摇头:“子武还是那般率性,荀师见了,难免又要呵斥,这是何必呢?”
宋武摸着下巴,眼眉含笑:“是啊,何必呢?老子讲的是道,大道无形;孟子讲的是义,大义无亲;孔子讲的是礼,大礼无间;墨子讲的是仁,大仁无畏;庄子也讲道,逍遥无羁之道。荀师这里讲的是法,大法无私。师兄,你说我法家弟子,行事公正就行,讲哪门子的礼?周礼?孔子崇周之古礼,子武看来,还不如我商礼正统,率性!”
“商礼?”
韩非重复一句,宋武竟然贬低周礼,这哪是韩非能忍受的,故作不屑反问:“王位,兄终弟及,妻室,亦兄终弟及,纲伦不齐,这种商礼?”
宋武笑笑:“有错?武王姬发何尝不是兄终弟及?文王太子伯邑考不死,焉能有武王姬发太子之位?你姬周若真行周礼,就该以武王姬发之子过继于伯邑考膝下,如此天子一脉当以伯邑考帝系,与武王无关。”
韩非骂商礼乱了周礼定下的纲伦,哥哥死了不是儿子继位,却是弟弟继位;而哥哥的妻妾,又会成为弟弟的妻妾。
宋武就反驳武王姬发的太子之位也是兄终弟及,如果按着周礼嫡长子继承制,那么太子伯邑考早亡无子,也要过继一个嗣子给伯邑考,以太孙之位充作储君。偏偏,你姬周发家致富的老祖宗就乱了自己定下的嫡长子继承制度,自己乱自己的法,还有脸说我商礼?
“诡……诡辩!”
韩非指着宋武鼻子:“当是时,天下乱,储君少,国必乱!非常时,非常事,武王英睿,当为储,何错!”
宋武笑吟吟摊手:“是啊,师兄说子武不讲当时形势死搬礼仪是诡辩,那师兄也该理解理解商礼才对。”
“我殷商治世时,外有戎狄蛮夷这四方为祸,国中各方诸侯跋扈,山野之间野民不归王化,依仗妖邪之力勾结鬼方连年作乱。论形势,我殷商立国以来无一代国君能安享太平,我殷商劲旅南征北战,外讨四方戎狄蛮夷,内平各方不臣诸侯,与作乱妖邪野人可谓是连年鏖战,无分寒暑。”
“师兄,你说如此形势,我殷商岂敢以少君掌国?至于妻室兄终弟及一事,这又有何错?与妖邪、四方征战,人丁不充,每一名女子都是我人族、殷商宝贵的财富,岂能置身事外?”
宋武理直气壮为老祖宗的商礼说话:“何况,我商礼在前,你周礼在后。我商礼纵是有错,也错在不合时宜,岂能轮到你周礼点评?”
说着宋武咧嘴一笑:“纵使我殷商灭亡,这近八百年来,你姬周王族遍布天下,血脉繁衍何止百万!且手握权势,锦衣玉食,掌有天下文牍书卷,然而呢?”
韩非的脸彻底黑了,宋武笑吟吟自夸道:“我殷商子姓纵是失势,对华夏先烈、后人也有交代。孔子、墨子是我王族分支,儒学、墨学并列天下两大显学,求学之士非儒即墨,呵呵,你百万姬姓后人有何功劳?”
“师兄,范螽之师计子是我宋人,庄子更是我宋戴公嫡裔,你姬姓管仲能振兴齐国,学的还不是我宋地商风、计子遗略?就连老子,也是赢姓李氏,与你姬姓何干?”
姬姓在文化上的表现……让韩非黑着脸久久无语,等宋武说完,才咬字发音:“鲁国公子,庆父后裔,儒家孟子。子武,又为何,不谈!”
“哦~,孟子啊,他学的是我子姓孔氏一脉的学问,又非自立一脉,有什么好谈的?”
宋武一副理所当然,没必要提孟子的架势,这只是师兄弟之间辩论的一种姿态罢了。若是真看不起孟子,就该以孟轲称呼,而不是用尊称孟子。
韩非轻哼一声仿佛不屑宋武的回答,又问:“卫国公子,惠孙后裔,兵家大圣孙子,乃姬姓,可对?”
宋武挑眉:“是啊,帝辛时,我殷商大军征讨东夷,你西岐姬周起兵偷袭……瞧瞧孙子兵法里第一句话,兵者诡道也。论阴谋手段,你姬姓血裔可谓是一脉相承,古风犹在!还有孙子后裔孙膑,马陵之役击败庞涓,有胜之不武之嫌!”
韩非:“……”
偷偷观战的首阳山神、众妖灵:“……”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