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轮流转,当初为了迷惑郁锦江,她特意装的害怕施染。
现在,是施染害怕她了。
坐在地上发抖,施染脑子里还回旋着她刚刚说的话。
“那可是我亲哥哥…”
亲哥哥?
施染会想着曲齐的面容。
两次与他见面都在夜晚,她只记得对方那冷白的皮肤和略显清寒的双眸。五官…是看不太清的。
竟然就这样忽略了他与曲泠鸢的关系?
吓唬完她,曲泠鸢就老神在在的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剩下的等郁锦江处理。
前掌门去世时,郁锦江满脑子都是为师父报仇。
葬礼那日他还说过,“若让我抓到害死师父的人,定叫他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可那时他怎么都没想到,害死师父的罪魁祸首就站在自己身侧,假惺惺的为师父送葬。
“我想要个解释,”郁锦江嗓音低沉暗哑,隐忍着一切情绪,缓步走到施染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害死前掌门,和顾池?”
在施染失去家族中所有亲人时,是师父和顾池将她从深渊中拉出,照顾她长大,给她亲情,给她温暖。
她怎么敢...做这种事?
施染自知没了退路,既然郁锦江已经知道了真相,断然不会放过她。
她努力撑着地面站起身,表情依然满满写着不甘。
“为什么?”她轻笑着反问了一句,“郁师兄,我喜欢你啊...我那么喜欢你,他居然要把顾池嫁给你!为什么不能是我?他们挡了我的路,为什么我不能清除?”
还是这副样子,完全没有良心可言。
曲泠鸢坐在旁边杵着脸蛋,很想买一桶爆米花。
濒临崩溃的恶人,看上去总是那么滑稽,却悲哀的让人笑不出口。
连郁锦江都冷笑了一声,看着她:“按照你的意思,罪魁祸首是我?因为你喜欢我,就可以除掉任何挡了你路的人?包括曲泠鸢?”
“是啊,”施染眼神慢慢变得暗淡无光,轻轻呢喃着,“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就该早些杀掉她的。”
她慢慢转动头部,看向曲泠鸢的样子有些骇人。
“别看我,我可不禁吓。”曲泠鸢假装胆寒的缩了缩脖子,语气却很戏谑。
郁锦江懒得再和施染废话,索性废了她的武功,叫来几个弟子压着她去柴房看管起来。
华山上没有牢房,犯了错的弟子轻则体罚或赶下山,重则直接丧命,没有关押这一说法。
之所以把施染关起来,是郁锦江还没想好如何折磨她。
直接死?太便宜她了,这一条命怎么都抵押不了她犯下的错。
当晚,月上枝头。
郁锦江独自去了山峰的致高点——那块巨石。
师父的死因,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曲泠鸢跟伊陵查了定位,悄悄跑到山峰上去,从背后抱住他。
单层的衣衫根本藏不住他劲瘦的腰肢,抱上去很舒适。
郁锦江鲜少穿的这样单薄,哪怕他并不怕冷。
今晚这样,怕是想吹吹冷风吧。
两人都没说话,曲泠鸢就这样把脸颊贴在他的背脊上,静静抱着他。
时间久了,郁锦江怕她安逸到睡着,伸手把人拽到面前,拉进怀里。
“为什么不回枉生阁,你不是想要家人吗?”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郁锦江轻声问。
曲泠鸢看着他:“我说了啊,因为我喜欢你。”
郁锦江挑眉:“能分清了?”
顿了顿,曲泠鸢回答的模棱两可:“大概吧。”
低头,她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荷包。
里面并没有什么金银,只装着一个签文。
郁锦江认得那个,是从大兴寺求的签,他自己的签文完全看不懂。
看着曲泠鸢把签文掏出,塞进他手中,郁锦江犹豫着看过去。
上面也写着半句诗,与他那莫名其妙的半句诗,是一对儿。
“我大概,从未没把你当作过兄长,”曲泠鸢面积肌肤寸寸升温,垂下头,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我大概...一直都喜欢你。”
不是大概,是确信。
但演戏演过头了,她不能这样说。
“还好,你还在。”郁锦江轻轻叹着气,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
两人在巨石上依偎了很久,才各自回屋。
————
施染一直被关在柴房,直到归家过年的弟子们纷纷回到华山。
郁锦江召集了所有人,将施染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唾骂、憎恶、惋惜。
什么表现的弟子都有,就是没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哪怕她曾经有那样多的追随者。
没有人是傻子,没人会在知道真相之后依然全心全意喜欢一个毒妇。
郁锦江没有根据自己的意思处置施染,他向华山上所有弟子都征求了意见,然后,采用了所有人的意见。
挑手脚筋,割舌头,拔指甲...
能做的都做了,可他就是没让施染死。
如今郁锦江也不再想着办法折磨她。
当务之急,是他该成亲了。
曲泠鸢找到了兄长,等同于有了娘家,出嫁顿时方便了很多。
拗不过他,曲泠鸢可怜兮兮的拿着自己的小包袱前往枉生阁投奔兄长。
才到枉生阁,她就催着曲齐带领枉生阁与华山握手言和。
自家小妹好不容易回家,曲齐自然百依百顺,可还没等他登门华山,郁锦江就跑上门来提亲了。
对抗了好些年的金陵第一大组织枉生阁要与华山派联姻,一时间在整个江湖都掀起了一阵狂风。
在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曲泠鸢已经穿着大红嫁衣坐在了花轿中准备出嫁。
曲齐在屋里哭哭啼啼,梨花带雨。
婚宴上,宾客满堂,高朋满座,喜气洋洋。
一个不太显眼的女子和普通客人一样,她梳整的干干净净坐在角落,看上去却面如死灰。
施染依然没死,这是郁锦江给她最后的惩罚。
没人能看到她宽大的衣衫下被绑住的手脚。
没人知道她缄口不语的原因是早已没了舌头。
她只能用那双没了神采的双目,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最爱的人,和自己最恨的人拜堂成亲,礼成,送入洞房。
而后,就是她的死期。
是她期待已久的解脱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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