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莫流云冷若霜兀自在黑夜中急奔,莫流云突觉小腹一阵剧痛,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冷若霜忙伸手挽住他手臂,蓦然见到他胸前白衫上一块块血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忙道:“野和尚伤了你么?”
莫流云一阵咳嗽,过了一会才道:“皮外伤,不碍事。”说话间,竟又呕出一口鲜血。冷若霜掏出一块手帕,替他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迹,回头警觉的望了一眼,又道:“先找个地方避一避,你先将伤养好。报仇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莫流云“呵呵”一笑,道:“连累了姑娘,小子当真过意不去。”冷若霜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亏你还笑得出来。”莫流云道:“怎么?姑娘是在为我担心么?”冷若霜啐了一口,道:“呸!谁为你担心了?要不是看你受了伤,姑娘才懒得理你呢!”
莫流云咳嗽了一阵,又笑道:“只怕有人口是心非。心里明明担心的要命,口上却又不肯承认…真是…真是…”说到这里哈哈笑了起来。冷若霜伸手在他手臂上轻轻拧了一把,道:“你再胡说八道,看我还理不理你。”
莫流云笑道:“只怕…只怕…”说着胸口起伏不定,又急剧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汩汩流出,忽而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冷若霜吃了一惊,道:“喂,你可别吓我,喂,你没事吧。”忙将他身子平躺在地上,一手轻轻按在他檀中穴上,将一股浑厚柔和的真气,缓缓输入他体内。
顷刻间,莫流云便悠悠醒转,只觉一股温和的真气游走在四肢百骸,犹如寒冬中徜徉在温暖的阳光中,说不出的舒服。立时惊觉是冷若霜在为他输送真气,嘴唇一动嗫嚅了几句,想要说些什么,竟说不出话来。
冷若霜道:“先不要说话。”半晌,冷若霜缓缓收功,脸上已渗出滴滴汗珠。
按理说莫流云内功深厚,虽与野鹤道长比剑时受了些轻伤,不过都是些不碍事的皮外伤。只因天残地缺环饲在侧,他牢记小师妹惨死之状,心神激荡。与闲云大师交掌之后,竟是一口气提不上来,再加上奔行良久才致如此。
莫流云此时早已醒来,随即运起功来牵引着这股真气,在大小周天运行了一遭,不过半盏茶时分已行功完毕,抬头瞥见冷若霜正关切的瞧着自己,忽而玩心大起,心道:“待我吓她一下。”
突然,“啊呦”一声大叫,浑身抽搐不止,随即倒地不起,全身僵硬,片刻间竟也一动不动了。冷若霜见状大吃一惊,忙跳起身来查探他鼻息,瞬间竟没了呼吸,心跳也已停止,手一伸又搭他脉搏,脉搏竟也停止了跳动。
当下只吓得脸色苍白,花容失色,鼻头一酸,断断续续地道:“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顷刻间竟是泪如雨下。
莫流云一动不动,耳朵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见她对自己甚是关心,不禁心中一暖。心道:“嘿嘿,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当下便想跳起身来握住她的小手,拥她入怀。但又恐她迁怒于自己的恶作剧而生气,当真是进退维谷,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心中所思,眼珠随即骨碌一转,带动眼皮也是一动。这如何能逃得过冷若霜的双眼。
冷若霜顿时疑心大起,随即想到江湖上有一门可以让人闭息封脉的“龟息大法”。听说将这门功夫练到家的,可以三日三夜不用呼吸,心跳和脉搏也可以骤停骤起,直与死人无异。心道:“难道他也会使这门功夫么?如若不是的话,又如何会心跳脉搏俱无而眼珠又能转动?是了,定是这小子会使这门功夫,现下用来捉弄于我。哼!敢戏弄本姑娘,倒教你好看!”念及此处不由得宽了心,却是丝毫不动声色。
半晌,她忽而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华山派在江湖上作为名门大派,不曾想他大弟子竟在这黑夜之中,横死在荒山野岭,说来真是奇也怪哉。”过了一会,又道:“莫公子这么个俊俏少年暴尸荒野,若时间长了被野狗啦、狼啦什么的动物给叼了去,死无全尸那也是可惜可惜…”
说着摇了摇头,口中“啧啧”几声,又道:“既然本姑娘能与莫公子相识一场,那便是缘分。缘分己尽何必强求,好歹要把莫公子葬了,再立个‘华山大弟子葬于此’的墓碑,也好叫江湖上的英雄都知道了,这里埋葬的可是堂堂华山派的大弟子。”
莫流云一听,只暗暗叫苦:“真是大大的糟糕,冷姑娘真以为我死了,竟要将我埋了?”冷若霜见莫流云仍是一动不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瞧你能扮到几时?”
秋夜长空,群星闪烁,远处几株松柏随风摇曳。星空在天,树影在地,倒也甚是清幽静谧。
冷若霜忽而伸手拖了莫流云身子,向那几株松柏走去,道:“此处背靠青山,前有溪水环绕,形胜极佳。就在这里吧,也好和这几株松柏作伴。”当下折了根树枝,“噗噗”之声不绝于耳。
莫流云心下大奇,终于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睛,斜眼看到冷若霜正用树枝在掘土,竟是脸有喜色,心道:“难道冷姑娘已然知道我是在装死?不对呀,如果知道的话,干嘛不戳穿于我,反而还要挖坑埋我呢?”
当真惊疑不定,索性来个一装到底。又过半晌,突然,莫流云只觉小腿之上一阵剧痛,再也忍不住,本能的“啊呀”一声大叫,跳起身来。冷若霜在一旁放声大笑,直笑的花枝招展,恰如一株青柳在微风中随风而舞,手中的金钗在星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莫流云见自己的把戏已被戳穿,脸上一红随即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止歇,两人互望一眼,冷若霜脸上又是刷的一红。恰在此时,左首山侧天空中,一枚流星疾掠而过,在夜空中划成了一道长长的火光。
冷若霜道:“我听人说,每当有流星出现,如果在衣带上打一个结,同时心中许一个愿,只要在流星隐没之前先打好结,又许完愿,那么这个心愿便能得偿。你说是不是真的?”此时流星,早已消失在墨蓝色的天空。
莫流云望着那逝去的流星,仿佛于冷若霜的话没有听到一般。此情此景,他触景生情不禁想起小师妹叶灵儿。冷若霜何等聪明样人,见他望着天空出神,心知有异,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转身便走。
莫流云此时方才醒悟,向冷若霜笑道:“我不知道。咱们不妨试试,只不过恐怕手脚没这么快。”说着拈起了衣带。冷若霜听他说话,这才停步转身。只听他又道:“你也预备啊,慢得一会儿,便来不及了。”
冷若霜冷峻的脸上,终于莞尔一笑,当即也拈起了衣带,怔怔的望着天边。片刻间便又是一颗流星划过长空,但流星一瞬即逝,冷若霜的手指只一动,流星便已隐没。她轻轻“啊”了一声尽是失望之情,又再等待。
只是二人等了很久,却再也没有一颗流星出现。冷若霜脸色不由得慢慢失望,莫流云只觉右肩隐隐作痛,只道是被野和尚掌力所震,休息一会变会好转,也不放在心上。冷若霜见不再有流星出现,小嘴一撅,哼了一声。
又过一会儿,只见东方地平线上逐渐泛白,莫流云道:“天已经亮了,看来不会有流星出现了。”冷若霜“嗯”了一声,双手依旧拈着衣带,望着天空。莫流云见她如此,实不忍心扫了她兴,道:“要不再等等看,说不定还会有流星出现。”
冷若霜噗嗤一笑,啐了一口,道:“你等着吧,我要回客栈休息了。”说着放下了手中衣带。莫流云寻思:“这女孩儿家的心思当真难以预料,心中明明甚是期待,却又不愿再等下去,真是奇怪。”
冷若霜转身见他发愣,笑道:“在想什么呐?还不快跟上。”莫流云道:“没…没什么。”当下二人觅了路径,往客栈走去。二人脚程好快,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客栈,随便吃了点心,便各自回房了。
二人在客栈中一连休息了几天。这一日午间,二人正在用餐。
只听一名小二叫道:“二位客官里面请,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二人抬头,便看到两人走了进来。先进店之人也是一袭白衫,背上斜插一柄长剑,莫流云只觉那人颇为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后面一人却是一身黑衣,头上挽了个发髻,腰间插着两把分不清是刀还是剑的武器,双脚蹬着木屐,走起路来也是“踏踏”之声不绝于耳,绝非中原人士打扮。那白衫人道:“麻烦小二哥,给咱们来几样精致小菜,两壶好酒。”“好嘞…”那小二转身去了。
白衫人眼光向周围一扫,见到莫流云和冷若霜时不禁一怔,随即向莫流云拱手行礼,朗声笑道:“真是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曾想竟在这里,偶遇莫少侠,幸会,幸会!”说着走了过来,那黑衣人也走了过来,向莫流云拱手行礼。
莫流云惊愕间也站起身来,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二人。仍是抱拳还礼,惊疑不定的瞧着二人,道:“恕在下眼拙,敢问二位是…” 那白衫人微微一笑,道:“几月之前,华山派掌门叶凌峰叶大侠,召集一干武林豪杰在华山之巅议事,在下与这位皇甫兄在贵派千秋厅上有幸拜见叶大侠,与少侠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时…”
说到这里,莫流云陡然忆起白衫人与独孤鹤动手一事,情不自禁“啊呀”一声大叫,立时笑容满面,大笑道:“原来是欧阳公子。”那白衫人微笑道:“正是在下。”说着伸手指了指皇甫十四,道:“这位是扶桑国的皇甫兄,大号皇甫十四。”
莫流云和冷若霜听他说是扶桑国人士,同时“哦”了一声。皇甫十四又向莫流云和冷若霜抱了抱拳,道:“少侠和这位姑娘叫我十四郎便是。”莫流云忙抱拳还礼,冷若霜却只点了点头。
这白衫人和黑衣人不是旁人,正是欧阳明月和皇甫十四。
二人离开华山之后便结伴而行,游寄于中原的名山大川。这一日正到了临安府界内,不期与莫流云,在这小小客栈中相遇。
莫流云右手一伸,道:“欧阳兄请坐,皇甫兄请坐。”二人坐下身来。欧阳明月道:“中原武林向来以少林武当为泰山北斗,然而华山派叶凌峰叶大侠,武功高强,侠义为先,英名播于天下,江湖中人那是人人敬仰的。咱们两个向来对华山派仰慕的很。”
莫流云听他称赞华山派和师傅,心中甚是高兴,当即谦逊了两句。
皇甫十四接口道:“你们中原人常说‘相逢不如偶遇’,今日能在这里与莫少侠和这位姑娘相遇,那便是缘分。既然有缘,咱们不妨喝一杯如何?”他说中国话发音不甚标准,说话时颇有些卷舌之音,却也抑扬顿挫。
莫流云一拍大腿,道:“你瞧,我倒是忘了给二位介绍了。这位是冷若霜冷姑娘。”他既已知道冷若霜一家是为躲避仇人,才隐居在人迹罕至之处,是以对冷若霜家门派别只字不提。欧阳皇甫二人向冷若霜拱了拱手,道:“见过姑娘。”冷若霜这才抱拳还礼。
欧阳明月又道:“大胡子东坡先生曾说‘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既然咱们二位与莫少侠,与冷姑娘有缘在这里相遇,那真是欢喜得很,当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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