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墨这句话,神樱哭的更厉害了。
秦墨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她看向远处的秦宗,在茫茫雪色下,那些人就站在那里,好像从未动弹过。
“秦宗没有打上莽山吗?”秦墨淡笑道,“这倒奇怪。”
“本以为,他们会打上莽山呢?一个个站在那里,好像在等神武问世似得,这到底怎么了?”
一周时间过去……
从入定的状态苏醒过来。
除了感觉自己身体焕发生机之外,眼前真实的世界,却也让秦墨感到陌生。
他本想着最起码该看到秦宗攻莽山的场景,也能看到上古人猿的影子……
但这些,什么也看不到。
他一出来,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包括在远处沉默等待的秦宗大军,也快被这场大雪淹没了。
估摸着这场大雪,应该是下了很久了。
秦墨踩在雪地上,积雪的厚度已快淹没到了膝盖处。
能一眼望去的,除了高低不平的白色平面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连附近的群山峻岭,也连成一体,形成了一片曲折的白色平面,高低不平,曲折蔓延。
天地都是清一色的白。
也便除了萧瑟的感觉,没了什么其他感觉了。
但想想,今夜是除夕夜,神三团应该是拿着自己的神钥,回到了故乡天隐,能回去过个快乐的好年,虽然这番场景有些悲凉,但秦墨也着实为他们感到开心。
毕竟,他们已很多年没过上好年了。
神樱的眼泪流干了,只剩下不断的抽泣声。
她抬着头,泪眼朦胧的望着秦墨,艰难哽咽的说,“你去看看吧!”
“你去看看,这积雪下的洁白是什么吧!”
秦墨微微一怔。
神樱的话,好似突然把他从美好的幻想中揪出来。
他好似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疯狂的往前跑了两步,在厚厚的积雪下,笨拙的摔倒在地,又不管不顾的爬起来,他朝着莽山脚下跑去,他盯着莽山脚下那片土地。
就像在神秘的洞穴发现了宝藏。
他想掀开积雪,看看雪地下的宝藏,究竟是什么。
寒风呼啸。
莽山上,有一个渺小的身影在移动着。
秦宗洛神,跟随那个移动的渺小身影而移动着他们自己的视线。
在狂雪朦胧的视线下,人们只能看到有一个模糊的小点儿快速往莽山脚下而来,他几乎呈跳跃式的移动,好似从悬崖下一跃而下,那个小点儿就是这般垂直移动着。
直到那个小点儿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人们终于看清那个而来的身影。
他好似在下落的过程中,在雪地上已摔倒了无数次,导致他的出场这般狼狈不堪,裤腿、衣服上,头发上,都沾上了厚厚的雪,他踉跄的冲了下来。
就像个还在牙牙学步的孩子,踉踉跄跄的,慌慌张张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爬到了莽山脚下。
他站了起来。
冷漠,颤抖,害怕……
人们终于看清他的面容。
是秦墨。
神逸泽和洛梓安微微惊了一下。
秦明和宗天也不由皱起眉头。
此刻,人们好像都没想到,出场的会是秦墨,哪怕是秦明和宗天,也猜测着神武的拥有者是神樱,毕竟秦墨和他手底下的那帮人,还没庞大的力量能找到天工神石。
神逸泽和洛梓安也奇怪,怎么会是秦墨?
但现在,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人们依旧保持着沉默的样子。
大家静静的看着秦墨,那个在雪夜下,略显孤独和狼狈年轻人……
他从雪地里站了起来。
他目力所及的,不是秦宗,只是莽山脚下……这片洁白的雪。
他缓缓抬起腿来。
随即,一脚猛然落下!
剧烈的颤动声,猛然间响起!
在他脚落下之时,四周的地面和群山,竟全部震动了!
雪夜下的天地,都在此时随之剧烈的晃动起来,哪怕是隔着几里之外的秦宗大军,都能感觉这一脚下去,带来的巨大震动!
“这不该是他的实力!”秦明惊讶的脱口而出。
宗天的面色也完全僵滞了。
他们同为修仙之人,能感受到秦墨不一样的力量,这一脚下去,引来天地震动!
仿佛将上古战场的地面,都给踏碎了。
随之!
地面上厚厚的积雪,顿时回流!
积压到快到膝盖处的积雪,又从地面被震得飞舞起来,几十厘米厚的积雪重新回到半空中,仿佛在半空中形成一个遮掩天际的雪幕,哗啦啦的雪幕,仿佛在刹那间,飞舞而起!
大地,群山,树林……
白茫茫的积雪,从各个角落开始回升!
一切的掩盖,都随之破散,隐藏在地面下的一切,随着秦墨那一脚而下,全部从地面腾空而起,狂雪霎时间铺满半空,而地面上、群山上、树林间……所有的积雪重新归于天际!
将此大雪,还于天际之上!
然后,丑陋、恐惧和残忍……
在那瞬间,全部赤果果的展现出来。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秦宗的、神三的……神三的?怎么还有神三的?
秦墨完全愣在了原地。
他所在的莽山脚下,四面八方,被尸体全部掩盖,有的地方,都堆彻成了小尸山,那会儿被积雪掩盖住了,秦墨还以为那是被掩盖的一块巨大的岩石,谁能想到……是尸体所堆彻成的。
他们的模样,秦墨是如此的熟悉。
他们有的人,还和秦墨说过话,很多都曾尊敬的称呼秦墨一声秦组长。
是的,这帮贪生怕死的人……死了……
死的竟是一帮……贪生怕死的人……
神烽和神伞豫就半跪在这些众多尸体中,他们旁边立着的神三大旗,早已倒下了。
两人像是被冰冻的冰雕。
身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身子和体内的血液早已凝固,硬邦邦的,跪在那里,任凭狂雪而来,纹丝不动。
这震撼的冲击力,一时间令秦墨有些头晕目眩。
一具具尸体,就像一个个冲击的电流,在刺激着秦墨的神经,当这样的电流太多,感受的太多之时,便有一种麻木的感觉……
那种麻木,并不是所谓的妥协。
而是当细微的伤口,被越撕越大时,疼到不能再疼时,而带来的一种麻木感。
直到……
秦墨看到了躺在他脚下的那位老者。
好巧。
他正正好好的躺在他脚下,就像每一次秦墨回到神三营时,他总是会躺在神三营大门口,烂醉如泥的睡着。
但这一次,他好像醉的太厉害了。
到底是风雪还是酒,把他身体都给冻硬了,总之他好像没法再动弹了,完全成了一座雕像,乱糟糟的白胡子,也冻成了一根根细小的冰柱,挂在他那张沧桑凝固的脸上,颇有几分滑稽好笑的感觉。
于是,秦墨就笑了……
他拽了拽他的衣袖,没有动静。
从他身旁,把他手里醉仙葫抢过来,也没动静。
直到他从他冰冷的怀里,找到那把给他的神钥后,秦墨没再做这些自我欺骗的行为,他颤抖的拿起神钥,胡乱将它装进口袋里。
秦墨第一次事想着的,不是神无明他们死了……
而是想着,这神钥不能丢,要是丢了,他们也出不去这鬼地方了,以后也可能变成这样。
想法好自私。
但只能想这些。
他没有什么自我欺骗了,也不会像当初小双那样,对着他爷爷的尸体,还能说一些煽情的话语,他对着神无明冰冷的尸体,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死了。
是的,他死了。
秦墨很确定,所以采用任何自我欺骗,都没法骗得了自己。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当任何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时,任何的自我欺骗和自我遐想,都如同一张卫生纸,脆弱的不堪一击。
秦墨头脑异常的清晰。
虽然他浑身在颤抖,但他觉得,他可能不是因为伤心,只是因为寒冷。
他脑海清晰的思考一遍。
他不得不确认一件事。
神三没有走。
他们回来了。
为了守护洛神的希望,更确切的说,更不去逃避责任的说,他们是为了保护他,然后他们就全死了,2000多人,一个不剩,死的硬邦邦的,尸体都硬的像雕塑。
当确定这些时,秦墨疯狂的趴下,将积雪重新盖在神无明身上。
他一边疯狂的盖着,一边语无伦次,颤抖愤怒的嘶喊着,“老子让你们为我死了?让你们为我死了?草你吗的,草你吗的,不管我事,和我没关系。”
他是在逃避这一切。
因为,他很清楚,这一切是无法补救的。
当成年人觉得,一件事永远没法补救时,逃避便成了一种减轻罪过的方式。
他后悔掀开洁白下的惨状。
非常后悔。
他埋了半天,最终放弃了。
无力的靠在神无明硬邦邦的尸体上,歇斯底里,像是疯了一般,用拳头捶着地面,发疯的叫着,在雪夜下,那就是个疯子在叫。
尸体太多了,他埋不过来……
他没办法将两千多具尸体,全部掩盖的很好,当洁白的掩盖被撕开后,哪怕全部掩盖住,也总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心还没那么大。
不知撕喊了多久。
他胡乱的拿起醉仙葫,打开。
里面的酒水被冻成了冰,他用力的敲了敲,将冰块打进自己嘴里,疯狂的嚼着,锋利的冰块划破他脆弱的嘴巴,流出一丝鲜红的血。
他踉跄的站起来,将那葫芦扔在地上。
又弯腰捡起地上的神三大旗。
他将神三大旗撕扯下来,绑在他脖子上,像一个披风,在他背后连连起舞。
他尽量让注意力不要集中在雪地的众多尸体上。
他拔出承霄剑来,独自一人看向秦宗万军。
“草你马的,打一架吧!”
“赶紧打一架吧!来吧!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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