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人比武,自能决出生死。
文人文斗,也能分出高下。
自古来,古代文人辩客,以辩论定生死,决胜负,立文人天鼎,败者,入鼎内,烹其人,煮其骨,熬制成汤。
这时,大厅的门被缓缓推开了,秦墨看了眼大厅中偌大的沸腾之鼎,冲三人友好的笑了笑,晨婉和徐嫣坐在一旁,她们看到这座沸腾的大鼎,就感觉不妙了。
“秦先生你可算来了。”李竿笑着道,“夜来梦多,我们也都不想休息,就特意请秦先生过来,一起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但说无妨。”秦墨笑着道。
李文郜接过话来,“秦先生也知道,我李家文人世家,所玩的,自然是文人的一套,今日便是三场辩论,秦先生若是赢了,我们三个愿入这文人天鼎中,秦先生若是输了……”
李文郜邪笑道,“自然也是一样。”
这是要玩命!
晨婉和徐嫣急忙站起来,想要阻拦,却被秦墨淡笑着摆手制止,“好,既然李家诸位,想要玩命,我秦墨奉陪就是。”
文人天鼎,斗文人生死。
秦墨多少从仓爷爷那里听说过,之前仓爷爷有一次喝醉酒,便夸夸其谈,说他一人舌战群儒,当场把华夏数位文人,烹成骨肉汤,多少秦墨还是了解这个规则的。
晨婉和徐嫣,紧紧握住双手,揪心的看着。
秦墨缓缓走向大厅,首先到了李慕白身边,李慕白猛地站起来,冲秦墨鞠了一躬,秦墨还礼后,李慕白便说道,“儒家主张,统治者宽厚待民,施以恩惠,有利争取民心,自古成王道者,爱民、兼济天下、以苍生为大业,以救百姓于水火为己任。”
“此便是不发兵而施王道也!不知秦先生,所谓王道如何!”
第一场辩论,王道!
李慕白一下便占据了有力的论据,以儒家仁政的思想,论证王道,而秦墨作为辨方,若同意了李慕白的观点,就算输了。
晨婉焦急的看着,“李慕白上来就拿千年儒家思想为依据,论证王道,秦墨怎么可能是儒家思想的对手。”
李家三人,戏谑的看着秦墨,看他犹豫的样子,众人以为他连第一关都过不去,什么博学之人,也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秦墨却缓缓开口了。
“王道,乃大业,成大业,无威信,无强权,唯仁政,岂能建国都,成春秋之梦?”
“你所谓王道,不过和平年代,明君圣贤所行仁政,但你忽略了仁政的基础,是在强权之上,是在威严之上!”
“所谓王道,先强权,令天下苍生畏惧,而后施仁政,成就百世流芳,区区仁政,何来王道可谈!!”
秦墨的话,字字诛心!
如同雷霆一样,打在三人耳朵里,晨婉和徐嫣都看呆了。
李慕白想用仁政,占据道德制高点,让秦墨哑口无言,但秦墨反论仁政,不说其好坏,单说何为王道,没有否定仁政的重要性,但却否定了仁政便是王道的道理!
李慕白呆呆的看着秦墨,虚弱的坐了下来。
仅仅一个回合,秦墨便弄的李慕白哑口无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李竿和李文郜眼神渐渐凝重起来,没了刚才的云淡风轻之色,这小子果然还有两下子。
不过李竿和李文郜的水平,要比他侄儿李慕白高得多,两人也不慌乱。
秦墨继续向前走。
李竿猛然站起来,阴沉的看着秦墨,“我要与秦先生论论这天道!”
“请讲。”秦墨还礼笑道。
与此同时,李家院落里,李岩笑着陪同一位身穿黑袍的老者,老者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番古道仙风之感,好似与世间化作一体。
“没想到,蒙府主竟半夜来访,有失远迎,莫要怪罪。”李岩歉意笑道。
蒙往笙笑着道,“李兄这是哪里话,我又不是代表东西双府而来的,只不过是你一老友突然手痒,想来下几盘棋罢了,何至于如此客气。”
两人谈笑间,却听李家大厅,竟传来激烈的辩论之声,李岩和蒙往笙微微一愣,两人不由走了过去,站在门口,就见秦墨一人雄辩李家三人,舌战群儒。
李岩一眼就看见大厅放着的文人天鼎,一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些孩子真是胡闹!秦先生是我李家的贵客,他们竟玩起了性命!”李岩怒道,正要进去阻拦,蒙往笙却拦住了李岩。
“你说那少年是秦先生?可是龙市的秦墨?”蒙往笙紧皱着眉头。
李岩苦笑点头道,“二十岁年纪,能被我称之为先生的,也只有龙市的秦墨了。”
蒙往笙将李岩拉住,“我们且看看。”
再看此时辩台,李竿已然和秦墨争锋相对起来!
这场辩论,是天道!
“《易·谦》有一言:谦亨,天道下继而光明。《书·汤诰》有言:天道福善祸霪,降灾於夏。晋代陶潜曾在《怨诗楚调示庞主薄邓治中》中说过,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
“可见,何为天道?世界必有其规则,是为天道。所谓天道,即万物的规则、万物的道理,一切事物皆有一定的规则。”
“这就是天道,生死之事,人一生所行之事,都是天道所安排好的!”
李竿侃侃而谈,不由引来众人点头。
就连旁观的晨婉和徐嫣,都不由听信了李竿的话,觉得李竿说得是对的,李竿明显比他侄儿李慕白强悍太多了,他光是论证天道,就引用了三本古书之言,引用加解释,使他的论证完美无缺。
站在门口的蒙往笙,笑着点头道,“不愧是文人李家,四大才子之一的李竿,李兄啊!你李家的文人韬略,真是让我都不由汗颜敬佩。”
“蒙府主说笑了。”李岩客气的回道,神色之中,却难掩其骄傲认可之意。
秦墨停顿了很久。
不得不说,文人世家,绝非吹嘘出来的,光是李竿这一番高见,就算华海大学的文学老师,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李慕白看秦墨半天没说话,顿时开心的大笑起来,“秦墨,你要是说不上来,干脆直接跳进文人天鼎里去吧!别丢人现眼了。”
“呵,什么龙市秦先生,也不过如此。”一旁的李文郜,笑着摇头道。
然而这时,良久未开口的秦墨,缓缓说道。
“陈翼曾在《哭叶军长希夷》中言,我不信天道,故不言天道之不公!”
“天道,所谓天地法则,雷有天道掌控,雨有天道而下,天道不过掌握自然万物,但是,唯独掌握不了人,人握天道,方为乾坤!”
“我即存在于天道,便是逆天而行,行天道所不许之事,这才是所谓人与动物,所区分开来的根本!”
“我命由吾不由天!”
“我秦墨,便是天道!!”
我即为天,我便是天道!
所有人,都被秦墨的话所震撼了,如同雷霆之语,灌入到众人的耳朵里,久久回荡。
服从天道,便是懦夫,选择向命运妥协,与行走在野地间的动物,也没什么区别,人与动物的区别,便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所谓天道,不是用来服从的。
而是用来反抗的!
这便是,我即天道!
这一番论述,引来全场的静默,在座三位文人,尽皆说不出来话来,全部哑口无言了,秦墨对天道的论述,不仅有见解,而且透露出无与伦比的霸气!
如同站在王座的王者,藐视众生,他日我若成帝王,天道自在我手中!
晨婉和徐嫣,怔怔的看着秦墨,这是何等的志向,何等的胸襟和气魄,才能论述出如此话来,那句我命由吾不由天,如同烙印一样,深深的印在两位女孩的心中。
就连徐嫣,眼中也不由有了几分崇拜之意。
“这秦墨,到底什么来头?他从师何人?”蒙往笙凝着眉头,看着辩台上的秦墨,他的那番论述,真的触动了蒙往笙的内心。
李岩缓缓摇头,他还沉浸在秦墨的一番论述之中,无法自拔,“秦先生的过往,我也不知,但从简单的一场辩论之中,我也能知晓一二。”
“秦先生背后的高人,恐怕是了不得人物啊!”
蒙往笙和李岩,沉默的看着,李岩本以为是几个孩童的玩闹,却没想秦墨竟打出了雄辩之风,光是这种气势,李家这些孩子,都有些承受不住。
李竿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时而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又乖乖闭上嘴,这么来回几次,李竿只能狠狠的咬了咬牙,虚弱的坐了下来。
别看只是用嘴说,其实文辩,要比武试还要累人。
秦墨的话,字字诛心,打在李竿的身上,令他喘不过气来,这种心累的感觉,要比身体劳累的感觉痛苦的多。
最后的希望,都在李文郜身上了。
最为文人李家四大才子之首,李文郜从小饱读诗书,年纪轻轻便已有了作家、诗人等诸多文人身份,获得过国内很多高级别文人奖项。
秦墨缓步走向了他,李文郜决然的站起来。
他是文人李家,最后的牌面,这一战,他绝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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