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水清走之前,俯下身,在她耳边恨恨道:“不能生育又如何!我想要个孩子,多的是办法!”
闻言,阿黛没有其他的反应,只是吃吃地笑,“是吗?那你去吧!”
看看等你整出一个孩子的那一天,就有人替她,替天行道,用你的血,祭六婆和巧儿的在天之灵了!
阿黛是被缪水清看着牢头叫人拖出牢房,傍上刑具的。
“世子妃,这场面有污贵眼,不如您先回避。届时再来看结果,也未尝不可。”牢头建议到。
毕竟牢里的手段,是冰冷血腥的,这拿钱做事不打紧,要是吓到了这位贵人,那怕是怪罪下来,怕是头上的东西不要了。
缪水清深深地凝了阿黛一眼,冷冷留下一句话,“那你好生招待。千万莫让我失望才是!”
她重重地咬字“好生招待”,几乎是咬牙切齿。
……
“啪!”的一声响。
“啊!”阿黛即便比寻常女子要皆是写,到底是个女子,忍不住痛意叫出了声。
鞭子划破空气,在空中轻吟,“啪”地一声,落在她的身上。
痛!
痛意从落下之处蔓延,大脑一刹那麻木空白。
当感知回神,那痛如潮水般涌上来,像是要将人淹没,沉溺。
却在要窒息的那一刻,又是下一鞭挥打了过来。
好似浪,一波又一波,一浪接一浪,没个止境。
汗凝聚在她的额头,缓缓顺着轮廓滑落,淌进她的眼里,迷蒙了她的视线。
痛,渐渐麻痹了她的神经。
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恍惚听见一声低吼:“住手!”
那声音里有熟悉的紧张,熟悉的关心,熟悉的情谊……
只不过,她等不到抬眼看向那仿佛只会在梦中出现的人,便眼前一黑。
……
“阿黛!”
“阿黛!”
是在叫她的。
谁在叫她?
阿黛缓缓恢复意识,轻轻地动了动身子,扯动的伤口,痛得她的大脑一瞬间回神,本能倒抽气一声。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云战俊毅的脸,近在咫尺,那么的不真实。
阿黛缓缓掀唇,刚刚忍痛被咬破的嘴唇,一下子又重新裂开,唇齿间一片腥甜。
下一秒,眼前一暗,唇染上温凉。
阿黛没有躲,由着男人温软的舌舔过她的唇上的口子。
良久,男人的唇,离开她的伤口。
他没有退开身,就着方才的姿势,薄唇起合,气息扑洒在她面颊,声音低沉带着颤,“我带你走吧!”
带她走?
呵……
阿黛那已经暗下来的眸子,眼泪俏然地滚落。
他能带她走,又早做什么去了?
哦对,早早的,将她赶走了……
那眼泪顺着轮廓,凝在下巴处,小窗探进来的月光,在泪珠上折射着冷光。
“阿黛。”云战的嗓音止不住地颤着。
“要走你自己走。”阿黛抬眸,被泪洗过的眸子,在月光下,像是诉说着委屈,溢满心酸。“我不走。”
“你不走……”云战凝着眉,好一会儿才沉声开口,“会死的。皇上已经降旨,七日后,送你上刑场。”
“死就死吧。”她淡淡开口,望着眼前的男人,“死了,我就可以去和我的亡夫团聚了。”
“阿黛!”云战气急,“到现在,你还要置气吗?”
“我不置气。置气的是你。”
阿黛望着云战,确实相比之下,女人眼里沉静如潭,倒是男人满身的怒火。
她望着他,一字一顿,“我的阿槐已经死了,他死在了战场上,我亲自替他下的葬。就算我走,我也是跟他走,你,是谁?”
“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你……”云战想要解释。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原因,也不管,更不在意。”
这也是第一次,他们重逢之后,如此敞开地谈及他们的从前。
“想要护我一生安宁的你知不知道,我是愿意孤寡清苦,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地走完这没有意义的后半辈子,还是更愿意死在你身边,哪怕一天也好。”
对,她不要做那个永远被埋在鼓里,什么都不懂的人,浑浑噩噩地一个人安安全全地过这下半生。
对她而言,只要在他身边,别说京都皇宫的艰险,就是陪他在战场经历生死,就是只能活一天,一个时辰,她也觉得是值得的。
“阿黛,我……”
“你没有错。”
她轻声的说,谁都有谁的顾虑,谁都有谁的出发点,他没有错。
只是……
“只是,我心里的阿槐已经死了。”阿黛望着云战,面无表情,眼眸像一面镜子,仿若无心无情,“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同我两次拜堂都未礼成的陌生男人罢了!”
她的阿槐。
兴许,在那“夫妻对拜”未曾成功的前一刻,便已经死了。
而她现在跟前的,是一个叫云战的男人,是宁国侯府的世子,饶是他是一位血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将军,他也不是属于她的阿槐。
她的阿槐,只属于她一个人。
而云战,属于宁国侯府,属于朝廷,属于天下百姓的,唯独不属于她。
……
老夫人院子。
“奶奶!”
云战“噗通”一声跪在老夫人的跟前。
老夫人看着跪在跟前的孙子,这个指挥千军万马,在沙场冲锋陷阵,让敌军闻风丧胆的男人,竟无措绝望得像个孩子。
“您救救她吧!”
“你这像什么话!?就只为了一个女人?!”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又是人中龙凤,却为了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放弃他人生的未来,甚至说家族的未来。
“我知道您那里有一道圣旨可以救她。”云战笔直地跪在房屋中央,望着老夫人,眼里是期待也是希冀。
“那道圣旨是留着做什么的,你不知道吗?!倘若用了那道圣旨,那些把我们宁国侯府视为眼中钉的人,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
老夫人显然是很生气的,面色都沉得厉害,“你到底还有没有把宁国侯府放在心上?!难道怒整个宁国侯府上上下下两百多条人命在你眼里,还比不上她一个女人吗?!”
云战也是黑着脸,沉默着。
“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退下吧!”老夫人沉冷地说,见云战不甘地起身,神色凌厉又坚决,“我要是知道你再为了她,进宫或者想其他法子,叫人知道了,我不介意使用非常手段!”
云战沉默未应,只是转身离开了。
等他离开院子,老嬷才递了一杯热茶上去,帮着老夫人顺了顺气,“您既然有心要动用那道圣旨,又为何偏生拒绝世子呢?这样不是让世子更记恨,怨怼与您吗?”
老夫人接过茶,“那孩子不是个坏孩子,说到底,确实救了战儿。撇开旁的不说,如果不是他救了战儿,宁国侯府如今是何等地步,都不得而知。即便守着一道圣旨,也是无用的。她那一救,相当于救了整个宁国侯府。”
“而她一直都没什么坏心思,尽管不懂什么礼仪,但心还是挺清明的,已经很少有人像她那样分得那么清楚了。毕竟一个不谙世事的人,突然遭遇了心爱的人的背叛辜负,万念俱灰,还因为自己害了两条人命。那孩子,也是个心软的,如何能不执着?”
老夫人喝了一口热茶,好似才顺过来刚才的气,“好在,她分得清好歹的,知道回头是岸。”
“左右,还是阿黛对世子的一片真情,她也舍不得。”老嬷在旁说到。
闻言,老夫人浑浊的眼珠闪了闪,叹了一口气,“叫人看着战儿,他若是有什么安排,随时叫人拦截下。如果他要自己来,给我按住!”
“是。”老嬷应下。
“倘若这个时候,他再轻举妄动,就无异于承认了与阿黛的关系,就相当于告诉所有人,真正欺君的,不是阿黛,而是整个宁国侯府!到时候,宁国侯府,可以说真的是万劫不复了。”老夫人突然拧眉,“只希望,他千万不要犯糊涂。”
只要他不犯糊涂,没了阿黛这个软肋,他将会带着整个宁国侯府再往上走一步,更能够辅佐太子继承大统!
七日后。
押囚的车,缓缓从市井而过。
听说囚车内的女人是谁,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这短短数日,翻天覆地的改变,本应是风光无限的世子妃,如今蓬头垢面,即将人头落地。
天上地下,一念之差。
甚至还有人说着这女子是真傻,闭口不言,谁也不知道了,为何偏生把自己推入火坑。就算怕他日暴露身份,做了世子妃,金银细软,随便收拾收拾,跑路也够安度余生的了。
难得的,囚车而过,没有人朝车内扔什么臭鸡蛋菜叶子,所有人都像是屏住呼吸,默默地听着车轱辘从石板上碾过。
许是面对这个女子,不知道是该说她傻,还是同情。
何况,即便世子爷不是她的亡夫,但她的丈夫确确实实是为保家卫国才战死沙场的。
很多人都很想探出头去瞧一瞧这受苦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可她狼狈不已,头发胡乱地披散,脸上也被抹得乌漆嘛黑的,根本看不清楚。
只能看得出,她身形瘦削,像是一阵风就能够吹走一般。
今日的天,阴沉沉的,像是即将降下最后一场雪。
监斩台上,监斩官落下斩令,刽子手的刀便高高扬起。
寒风吹过,寒光乍现,破空而吟。
离监斩台不远处的酒楼,被下了药的云战,被宁国侯府的暗卫架着立在窗口。
只见那刀光,空中一闪而过的冷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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