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清风抱着剑上来见礼,似乎身上的寒气更盛了些“郡主,诸事皆布置妥当,府中一切安好,属下想着郡主身边不能没人保护,故而前来随侍,属下来迟一步,山中多蛇鼠虫蚁,郡主可有大碍”
燕宁点了点头,既然事情安排妥当了,二叔暂时也没事,她就安心了。
秦倾挑了挑眉,深深地看了一眼阎清风,蛇鼠虫蚁?有意思!
秦倾替她斟上伏羲茶,颇为惋惜的说道“你倒是个暴殄天物的,传言历代阎清风手握影卫,都是狠辣的角色,千人军中来去无痕,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个看门护卫一般的存在了,未免可惜了清风明月使的风流之名”
燕宁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他居然能认出阎清风,这倒是让她没想到,自祖父故去,阎清风和燕卫静默多年,她是刚接手的燕卫,秦倾的直觉难道这么敏锐吗,还是这位世子实在是手眼通天,消息灵通,让人有些细思极恐。
燕宁给三人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退下。
阎清风走时回头看了一眼,院中两个人在喝着茶,似乎处在一个其他人难以融入的气场之中,而秦倾甚至都没回头看过他一眼。他似乎没有资格,替她计较担忧些什么。
“世子怎么认出阎清风的?”
“琴山之上,青山湖旁,有座月令宫,那是我一手创造的”
燕宁没有说话,有些被吓到了,这算是相互透露底牌吗,可是,那可是月令宫啊!
但凡有些见识的,无人不晓月令宫!
每月十五,月令宫会在青山湖畔的月城开一场月市。一夜之间,一座规模宏大的城市出现在湖畔,只开三个时辰,一夜成城,一夜撤城,恍若一场梦。
月市则是一场极为盛大的集市,可以买,可以卖,买卖随意,所有需求都可以在这里满足,只要你有钱,你的所有需求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对应的人接盘。
而那些极难以办到的愿望,则需要进入湖心之中的月城,面见月使,请求月令宫接受请托。这些请托从不以金钱论报酬,而是些别的代价,毕竟面见月使,就需要五千金的入门费。
传言之中,就没有月令宫办不到的事情,据说月令宫主更是武功独步天下,从来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更何况是把月令宫和他秦倾世子殿下扯上关系。
这样的辛秘就这么被秦倾说出来了?仿佛在讨论中午要用什么吃食?
秦倾见燕宁不答,以为她还在纠结他是怎么发现阎清风的,无奈地轻摇了摇头,小姑娘不大好哄啊,“清风剑是当世的十大名剑,月令宫中藏有清风剑的画像,我刚刚扫了一眼他的配剑”
燕宁点了点头,原是清风剑露了端倪。
她倒也没有想要瞒着他的意思,对于秦倾,她确实有引以为盟的意思,对于盟友,让他适时发现自己的实力,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对面那个人强大如斯,但就这么突然知道了这个当世没几个人知道的辛秘还真是让她有些缓不过神来。
茶水还有些烫,秦倾放下了手中的茶,一手支着脑袋,颇有兴致地看着她,一手扣着手指,极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待会出发去谢府,帖子早上让人下过去了”
燕宁惊得手中的茶碗也掉了,被秦倾接住,送回给她,惊诧的声音响起“你和我一起去?”
秦倾极为自然地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不然呢,我与你一道,总好过你自个儿登门,人多势众一词还是有些道理的,何况,谢家欠了我这么大一个人情,以我的名义上门,他们不会为难你。毕竟,郡主自己要上门,大概敲不开谢府的门”
燕宁突然想起了什么,颇为怨念地趴到了桌子上,“本来我也不想的,可谢家那位家主实在是太过迂腐了”
他敲了敲桌子,燕宁转过头,倒没起身,只抬了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黑得亮眼,秦倾觉得很是有趣,语气之中也带了笑意,“容我提醒一句,谢家家主,您得唤一句外祖父”
燕宁叹了口气,将头埋到手臂之中,唉,若非母妃太美丽,谁与老头共祖籍。
秦倾好笑地弹了下她的脑袋,眼前的人只是象征性地晃了晃,头也没伸出来一个。
“容我再提醒一句。你五岁那年,路过谢府,当着谢老的面,一鞭子劈开了谢家的牌匾,当街大骂,无情无义,不配为亲。你十岁那年,第一次正式去谢家拜见,气晕了谢直老先生,在谢家二房大开杀戒,带走了谢家二房两位小姐,来做你的丫鬟。你觉得这样的渊源,靠你能自己进得去谢家的门?”
燕宁很是无奈地仰天长叹,“到底年少轻狂啊,没识出老爷子害我之心,不然这些事情,我就做的隐蔽些了,倒也不至于满世界的都知道,平白下了我的面子。谢家的琼玉楼啊,我早就眼红了,倒是沾了世子的光,就算他们不想我去,我也光明正大得坐在他谢家堂前,想想真是有意思呢”
说得好似很感兴趣,但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
秦倾的嘴角抽了抽,看着燕宁的眼神带了些探究,“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明明不习武,半点内力也无,怎么就一鞭子劈开了谢家的牌匾”
燕宁瞥了他一眼,有些委屈的说道,“也不怪我,不是我劈开的,是它自个儿摔下来摔开的,我就一鞭子把它勾下来了,弄得现在西京城我是去都不大敢去,满城里都是我威猛的名声,握着满肚子委屈还没处解释呢”
秦倾被她逗得大笑,可心中的疑惑却是半分不减,她和谢家之间的关系似乎很是微妙,传言镇北王妃虽出身谢家,谢家却与镇北王府呈水火不容之态,但刚刚燕宁的语气里,没有恨意与戾气,倒像是个闹了别扭的小姑娘。
燕宁叹了口气,也看向秦倾,其实她一直不大看得透秦倾,他就像藏在天上云团之中的人,九天的神祇,她一向知道这个人厉害,心计手腕,权谋武功,无一不是绝顶的厉害。
他很危险,但她必须坦诚地说,现在的她,很需要他的助力,而且,她相信,她与秦倾是殊途同归的战友。
只是,现在看来,钱债好清,情债难还,这人情是越欠越多了,这接二连三的信息压得她颇有些喘不过气来。
“世子助我良多,实在是受之有愧。如今又要麻烦世子一趟,拿你的救命之恩作我求药的敲门砖,这样算起来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报了”燕宁说得有些委屈,这人家上赶着送人情,又是她急需的,也不好退却,人情是越欠越多,真是件很让人头疼的事情。
院中的梨花开得极好,秦倾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弹,想了想,笑着说道“郡主若真的过意不去,以后多陪我下几盘棋吧,赢我几次,全当报答好了。更何况,燕主的人情,比谢府的,值钱多了,这么算起来,我可不亏,甚至还算赚的,只要郡主真的承我情就好”。
燕宁嘴角抽了抽,笑得略有些勉强。
她真的可以赖账吗,她倒是想赖账,可人家都明明白白告诉她了,月令宫是他的产业,她可没胆子赖掉月令宫主和药王谷谷主亲传弟子的人情。
燕宁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这世子算讽她还是捧她,她的棋,在他跟前,也只够收放个棋子的棋童的,赢他一局,怕是要心力交瘁才行。
他刚刚说了‘燕主’,唉,她在他这是一点秘密都没有了,凭着一把清风剑,抽丝剥茧地把她这半个月做的事全部摸了个透,而她对秦倾,一无所知,她知道的只是,前一世秦倾既然出手相助,那么至少,他们不是敌人。
“我们算朋友吗?”这是燕宁第一次正式问这个话题。
他歪了歪脑袋,举起茶盏向她致意,“我一直以为,我们有神交已久的默契”
相视一笑,以茶代酒,一饮而尽,梨花如雨下,燕宁第一次觉得轻松,仿佛很多事情,突然有了底气。
秦倾见她好像还在出神的样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怎么了,一直在愣神”
轻扯了扯嘴角,她微微笑了下,却有些漫不经心“想起了些事情,感觉有些奇怪罢了,其实很多事情,世子本不必和我说的,我也不大在意”
毕竟前一世,他也只是最后想拉她一把,为了燕北的兵权也好,为了看她一门实在可怜也好,但在灭门之前,他们并无交集,这样将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这样的默契,真的是认真的吗,她突然又有了些困惑。
毕竟这可能是她唯一有勇气开口的机会了,下一次她会因为诱惑,舍不得看到背后的危险与原因。
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秦倾坦言道“我与郡主想来都不是注重形式的人,我手上有郡主的很多隐秘,互为盟友,自然为郡主送上我的底牌,方为真正的诚意,郡主不必太放在心上,毕竟,不论从前镇北王府和摄政王府的交情如何,至少现在,我真诚地想要与郡主并肩而战”
燕宁看向秦倾,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俱是坦荡的诚意,“世子可想好了,如今我镇北王府走在刀尖之上,盟约一立,两不相疑。”
秦倾笑得极为洒脱。“你看我摄政王府看着像是高枕无忧的样子吗?诚如郡主所说,两不相疑,半个时辰之后,我在山门口等郡主一起前往谢府”
燕宁点了点头,很多事情很多时候,形式不是最重要的,在这件事情上,她与秦倾,自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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