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穆清拒绝与泽叶亲近,泽叶便没有强求过,嘴上甚至提都不提了。
泽叶倒是规矩了不少,可穆清心里非常敏感,傻瓜脑袋东想西想的,以为泽叶生气,以为泽叶委屈。故而,这日主动拉了泽叶的手,妥协道:“哥哥,给你。”
不等泽叶反应过来,穆清就自己动手解衣服。原本纤细灵巧的两只手,如今笨拙得解不开衣服。
泽叶眼眶湿润,揽腰将他抱起,轻轻放到床上,却不忙着剥他衣衫,只把脸凑近了问:“永清为何对我这么好?”
“喜欢哥哥。”他缓缓一眨眼,美如静蝶合翅。
“哪种喜欢?”泽叶嗓音低哑,某处灼烫难耐。
穆清抬起半边身子,两个手掌捧着泽叶的脸庞,深深吻住他的唇。
泽叶惊喜得呆直了眼。
良久,穆清松开嘴,轻呼一口气:“喜欢。”
真的吗?
穆清喜欢他?
那这份喜欢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泽叶的心澎湃起来,无比急切地想要探求一个真相。
可惜,穆清傻了,往事根本无从追溯。他只好暂且将此事搁下,静候时机到来。
“永清,我也喜欢你。”
一句温柔的话语落下,穆清被紧紧抱住。
此夜之后,穆清再没有拒绝过泽叶。
但凡泽叶想要,他随时都给。
于是,出大事了。
穆清最近几日总是干呕。
泽叶起初并不多意,只当他吃了太多糖果才会这样,索性将买给他的糖盒全都没收了藏起来,偶尔给他吃一两颗,但无济于事。
穆清的情况非但没有得到改善,反而更加糟糕,而今都不能下床了,整日头晕目眩犯恶心,从初时的干呕变为严重的呕吐,直至晕厥。泽叶焦躁不安,立即让人把余半仙叫了过来。
余半仙着手为穆清把脉,一张老脸瞬间崩塌,骇骇地道:“是……是喜脉!”
泽叶大惊失措,脸色绿了又白,“你,再说一遍?”
余半仙忙改装笑脸:“恭喜大人,穆公子有喜了!”
道喜的话刚说出口,余半仙就再次被泽叶揪着衣襟提了起来,两脚悬空的感觉不太好。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不关老朽的事呐……”
“还敢说不关你的事?”
泽叶凶辣辣地瞪他,唇角勾起一丝慑人的哂笑,“这难道又是你那狗屁‘忘尘’的副作用?它到底有多少副作用??男人如何能怀胎!余老头我告诉你,你今日死定了!”
余半仙惭愧地闭了闭眼,坦诚道:“是,是副作用。但老朽能以性命担保,副作用到此为止,不会再有啦!不过您想想,穆公子有喜是好事,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大人您的……”
泽叶放下他,两指捏着眉心,问:“确定能生吗?”
如果不能生,那就趁早打掉,决不能让穆清有所闪失。
余半仙略迟疑,“可否容老朽察看一下穆公子的身体?”
泽叶考虑片刻,点头应允。
“哈,穆公子能生!”余半仙两眼发光,像见了宝似的,“原来这副作用顾及得还挺全面,不仅让穆公子怀胎,同时还给他开了一个产子的出口!妙,妙啊。”
泽叶:“……”
“你眼珠子不想要了是不是?看够了没有!”
余半仙吓得一抖,赶紧移开眼。跨出房门前,他好意提醒泽叶:“男子怀胎该是一件凶险异常的事,大人若想穆公子和腹中胎儿安好,往后房事还请节制一些,莫要太酣畅。”
“……”泽叶噎住,“我用你教?”
余半仙:“……”
穆清一醒,泽叶就端着一碗清粥坐在床沿等待喂食。
奈何穆清现在毫无食欲,双手捂嘴表示抗拒:“不吃,吃了会吐。”
“那先喝药好不好?喝了药就会好受些。”
泽叶搁下粥,去拿药。转身回来,穆清已机灵地躲进被窝里,不肯露脸了。
“永清听话,出来喝药。”泽叶温声哄他,“给你加糖。”
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加糖也是苦的。”
泽叶笑:“我加了好多好多糖,不苦,甜的。”
穆清信了泽叶,刚探出头来就被他捉进怀里,两臂被箍得死紧,根本挣不脱。
这才意识到:上当了!
“唔——”
泽叶掰开他的嘴,硬是将整碗药灌了下去。
丢开碗,泽叶看到——
穆清泪眼汪汪,眼睫都湿成一片。
“你喝药时总不乖。偏偏身体又这么差劲,不吃药不行。”
泽叶剥开一颗糖,喂进他口中,俯首亲吻他的眼梢,“良药苦口,哥哥不会害你的。”
穆清用食指戳着泽叶的胸口,仍在冒眼泪:“你坏。”
泽叶搂紧他,顺着他道:“嗯,我坏。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永清,让永清难受了。”
“你又给我吃苦的东西……”
“我错了。”
“你是假错的。”
“……”
泽叶:假错是什么鬼?
想想倒也能明白。
他老是隔三差五地灌穆清喝药,每次灌完药都会低声下气地认错,可认了错后照样还会再犯。
所以,穆清说他“假错”。
假装认错。
-
青烟袅袅的雅阁之内。
列英被泽叶急令传唤过来。
“列英,明日我会将永清送到杏花镇去,你暗中保护他。两月之后,帮我把他接回来。”
杏花镇,正是穆恒夫妇所居之地。泽叶面容纠结,像是思考了许久才作此决定。
列英正要答话,泽叶又道:“到时候,你拿着这幅画像去寻永清,避免与我爹娘起争端。”说着便将一幅新鲜出炉的人物肖像递到列英手中。
画中是一位风姿俊逸的红衣男子,可是……其五官轮廓与穆清相差甚远,连三分相似都谈不上。
列英微微拧眉,有些搞不懂了。
泽叶肃然道:“有许多麻烦还未料理妥当,未来两月我恐怕抽不开身照顾永清。你只需照我说的去做,其余的不用操心。”
列英很快看穿泽叶的心思,耿直道:“请容列英多一句嘴,主人想让穆公子与爹娘相聚,何不将二老接过来,一家人和和乐乐住一块儿岂不更好?何必大费周章多此一举,伤神费脑,自找麻烦。”
“你的性子还是这么直,半点不带迂回。”泽叶苦涩地笑了笑,“我何尝不想这样……可是,你觉得我爹娘会同意吗?绝不会。”
“穆公子心中有你,两位做父母的又怎会不同意?”
“你怎知他心中有我?一旦他恢复神志,只怕……”
“穆公子一直在意你。”
“一直?”
泽叶只觉列英越说越荒唐。
列英偏了下头,悠悠回忆:“还记得那日主人行程被阻,临时奉诏入宮。你走后,穆公子曾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虽只是短短一眼,但他视线所及之处恰好是你离开的方向,在我看来毫无偏差。属下还留意到,当时他眼中的担忧之色藏都藏不住。而当我告知他你不会有事时,他明显地松了口气。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泽叶遗憾:“为什么不早说!”
列英懒懒地笑道:“忘了。”
其实怎么可能会忘,只是不想说罢了。
事已至此,泽叶不愿深究。
翌日清晨。
泽叶为穆清穿戴好厚厚的御寒衣物,这就准备送他出府了。
坐上马车后,他在车厢内叮嘱了穆清一句话:“不要告诉别人哥哥的名字,谁都不许说。”
穆清点头,问:“我们去哪里?”
泽叶恋恋不舍地吻他额头:“到了你就知道。”
马蹄止,车停。
距离穆恒夫妇的住所还有一小段路。
泽叶撩起车窗处的布幔,瞥见两扇紧闭的黑漆大门,门前依旧冷冷清清。
门外的枯树已全秃了,一张叶子都不剩下。天气阴寒,空中飘落着小片小片的雪花。
泽叶抱着已经被他点晕的穆清走下马车,一步一步,朝那道门走去。
寻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他轻手轻脚把穆清放在地上。此处有茅檐遮挡,不致穆清淋雪。
“永清回府前,你就住在附近,别走远。”泽叶回头对列英道。
列英的目光落到穆清身上,“主人就不担心两月不见,穆公子对你生疏?”
泽叶默然不语。缓了缓,取出一个圆圆润润的雕花糖盒,放在穆清身边。
“我们走。”
列英随他隐匿开。
随后,一枚石子隔空打到门板上,弄出的动静挺大。
没过一会儿,大门便打开了。秦氏见有人昏倒在自家门外,一时惊慌,大声喊穆恒出来。
就这样,泽叶眼睁睁地看着穆恒将穆清背了进去。
院门渐渐合上。
穆清消失在泽叶的视野中。
-
院内,一间陈设简朴、光线熹微的屋子里。
穆清静躺在床上,呼吸匀净而绵长。
秦氏在厨房烧火做饭。
穆恒则拿着糖盒坐在床沿发呆。糖这东西,他再眼熟不过。没想到世上还有人像他儿子一样,都这么大人了却糖不离身。想当初,穆清离家出征时,也是带着一盒糖果上路的,但就此一去不归……
秦氏一进来就见丈夫神情恍惚,走近问:“相公,你怎么了?”
穆恒迟钝地回过神来:“啊,没事。”说着,将手中的糖盒放置一旁,对秦氏道,“夫人,我方才替这位小兄弟诊了诊脉,他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脉象很奇怪,我从未见过。”
秦氏笑道:“相公行医这么多年,还有你没见过的脉象?”
穆恒摆首:“是喜脉。”
秦氏:“……”
穆恒抬手撑额:“你说,这是否太过荒谬?男子怎可怀胎!”
秦氏默思半晌,喃喃道:“喜脉……这年轻人长得如此高挑,定非女扮男装……那就怪了。”
穆恒瞥向床上的穆清,口中平静道:“只有等他醒了再说。”
秦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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