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没有见到他了,没想到这个深夜,我们会在街头猝不及防的相遇。
他更加清瘦了,褪去那一副西装革履、一本正经的打扮,穿着一件白色的亲子卫衣搭配着深蓝色牛仔裤,脚上一双休闲白鞋。
他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和他一模一样的打扮,也是白色亲子卫衣搭配着深色紧身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同款小白鞋。
他的衣服前面映着英文单词“dad”,小女孩的衣服前面映着英文单词“baby”。
是某高端运动品牌的私人定制款,良苦用心可见一斑。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围着他转,他一边走,一边牵着她的手,低头充满爱意地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和他们的对话透过空气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里。
“哪有你像你这么馋,大半夜想吃炸鸡腿!”
“嘻嘻……爸爸我就是想吃嘛……我想和你这样一起走在路上,好不容易放假了,就想每分每秒都和爸爸在一起。”
“前面马上就到了,你小心脚下,注意……”
盛筠的话语在这时候戛然而止,显然,他低着头,看到了地面之上,我和邰子谦的身影。
他缓缓抬起头眼,当看到是我的那一刻,他的目光惊愕不已。
邰子谦的衣服还披在我的身上,邰子谦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休闲衫,单手插兜站在我身旁。
盛筠也停住了脚步,朵朵依然蹦蹦跳跳着,直至她快要撞到我身上时,盛筠才连忙把她拉了回去。
很显然,朵朵太快乐了,以至于快乐的,都忘记了这路上可能还有其他的行人。
盛筠这么一拽,她这才抬起头,当她看到是我时,她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轻声喊我:“舒贝阿姨。”
我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勉强挂出一丝笑意。
三个月不见,朵朵大概在学校里过得不错,长了些肉,脸看着比以前更有肉感,显得更加可爱,皮肤异常地白,穿着修身的衣服站在盛筠面前,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出一个曼妙少女的雏形。
她的腿很修长,和盛筠一样。父女两站在一起,的确……很和谐。
盛筠见她主动唤我,于是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又缓缓望向了我,目光里,有着深不见底的忧伤。
“好久不见。”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开了口。
“嗯,好久不见。”我轻声说道,声音有些莫名地沙哑,许是很久未曾发声的缘故。
“我带她去前面的正新鸡排买炸鸡腿,朵朵想吃了。”盛筠淡淡说道。
“哦,好。”我的语气也很淡,淡得我几乎以为我不想念了。可是心,却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好好照顾自己。”他看着我,又说道。
随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邰子谦一眼。邰子谦见这情形,默默地往边上走了几步,似乎刻意回避,想给我们说话的空间一般。
“你也是。”我直视着他的目光,轻声说道。
“我会的。天气很冷,早点回家吧。”他又说道。
“你也是,早点回家吧。”我说。
有太多的话想说却没有说出口,有太多的事情想问却什么都没问。我们彼此默契地对望了一眼,默契地相互点头,默契地擦肩而过,默契地……彼此陌生。
我沿着街道不回头地一直走啊走,心抽抽地疼,很多次我在想,我如果回头,他会不会还站在原地,还看着我。
但是,我的倔强不允许我回头,不允许我低头。
万一,他早已经不在了呢。
他和朵朵之间的关系,显而易见有了飞一般的提升。他们之间显然建立了和谐的父女关系,那么……他和小芸呢?是不是也顺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
我已经说过放手,就别再心有不甘了吧!
我凄然一笑,望着深蓝色的天空上那一轮即将圆满的月亮,心越发地空。
邰子谦追了上来,轻轻地在我耳边说:“明明想念得很,为什么却故意装得那么陌生?我们之间你也不解释解释?你不怕你们这样僵持着,慢慢就真的走远了吗?”
“子谦,你晚上话真多呢。”我假装无所谓地笑了笑,轻轻地用手推了他一把。
“好,我不说什么了。反正你也是一个心里特有主意的人,你做什么都有你自己的理由。”邰子谦见我这样的态度,于是说道。
“他们走了吗?”我虽然没有回头,却忍不住问道。
“他一直还在原地,你要回头吗?”邰子谦轻声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说:“不了,我还是想向前走。”
“那就向前走!”邰子谦的声音突然变得笃定。
他把我送到了家门口,眼看着我进入了家门,他这才打算离开。这么晚了,他不能开车,又喝了酒,于是我让他先别回去,住在我家的客房,他欣然答应了。
这一夜,我一夜未眠。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似乎听到了一阵悠扬的口琴声从窗口的方向传来,我迷迷糊糊中转过脸去,似乎看到窗台上坐着一个人,他曲着腿坐在窗台上,悠扬中带着忧郁的曲调一阵又一阵地传来……
我以为是梦,双手紧紧地抓住床单,不敢醒来,更不敢坐起来一看究竟。
后来,我竟然真的就这样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朦朦胧胧之际,我感觉到我的额头上突然多了一个清凉又柔软的吻,我试图在梦里勾住他的脖子,然而当我真的这么做的时候,却扑了空……
我从梦中惊醒,打开床头灯,看着空空的房间,哪里有人的踪影,连窗户都是关着的……看来,只不过是我的梦而已,可是那曲调却那样真实。
我抱着双腿坐在床上好一会儿,随后暗自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对自己说:“许舒贝,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梦幻了?”
我再度躺下,慢慢让自己进入了梦乡,在睡意模糊之际,我依稀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隔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邰子谦已经坐在餐桌旁吃起了早餐。刘阿姨自己亲自炸了油条,榨了豆浆,还煮了两份米粥和水煮蛋。
“子谦,你昨晚有没有听到口琴声?”我问。
“没有啊,昨晚我睡得很香,什么口琴声?”邰子谦一边吃着一边问我。
“没什么。阿姨,您一向睡觉清醒,您有听到吗?”我不禁问刘阿姨。
刘阿姨正哄着仔仔,她一边摇晃着仔仔一边说:“没有啊。舒贝,你是不是做梦了?”
那应该真的是梦吧!也许是昨晚半夜碰到他的缘故!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不过,梦里的情景真的好真实,我不禁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心不在焉地吃完了早餐。
几天后,我从本地新闻里看到一条重磅消息,盛筠以女儿盛筱的名义,为十所灾区小学捐款数十万。
看来,他这是正式承认了朵朵是他女儿的身份,同时为她更名为盛筱,和仔仔的大名盛箖不仅字很相似,而且意思都是竹子的意思。
这是代表,他对他们的爱不分伯仲吗?
当我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我内心已经没有愤怒了,有的……只是一种深深的寂静,就像狂风经过幽谷,草木皆折,却悄然无息。
人生的转折往往都是在一瞬之间,成熟也是在一瞬之间。我更加没日没夜地埋头苦干,一心一意扑向工作之中。
邰子谦成为与我并肩作战的伙伴,我们签署了协议,他占诺亚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不领工资。若成功,他便是第二大股东;若失败,我们共同承担。
我知道他不缺钱,也不缺职位,像他这样的高材生,再加上有邰枫这样的显赫背景,他无论去哪儿都将光芒万丈。
但是他选择了与我一起奋斗,有钱人家富养出来的孩子,心性就是与常人不同。
他不计较得失,他也不在乎地位与金钱,他看待人生的角度十分多面,他不用为生活所困顿,自然有足够的精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除了帮我公司管账,偶尔和我切磋之外,他像他爸爸一样迷上了艺术收藏,挖空心思寻找古董与艺术品,常常变戏法似地掏出各种宝贝来给我鉴赏,间接也陶冶了我的情操,给我增加了多方位的知识。
半年就这样过去了,半年的时间,我的诺亚已经从一开始的死气沉沉变得生机勃勃。我听取了邰子谦的建议,自己在幕后做董事长,找了职业代理人来做总经理,自己不轻易抛头露面,需要抛头露面交际的事情,都交给职业代理人来做。
这半年里,我成长了太多。大概是和邰枫、邰子谦在一起久了的缘故,我说话做事开始变得沉静,不再似从前那么风风火火。
这半年里,积累的财富,是我前半生怎么努力都达不到的。然而,我现在望着那一串串的数字,却十分淡然。我知道这离我的目标还有距离,我知道我还需要不遗余力地努力。
半年之期到达的那天,我突然接到了盛筠的电话。当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他的名字的那一刻,我恍惚不已,我颤抖着手接了起来。
他在电话那头,语调平静地问我:“晚上有时间吗?我想,我们该谈一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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