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花朵已经绽放,将斑斓斑驳于这残垣断壁,这便是奇异的力量,原本打乱的线条似乎在这里重新被整理,那应该乱作一团的未来变得清晰可见,原本还未发生的东西,却已经在记忆里一遍又一遍地堆叠。
甘美的血液从喉咙里滑落,拼命地饮下这足以让自己不停成长的腥红,可惜似乎自己的嘴巴太过于小了呢……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在那堆叠的尸体之上,那娇小的身体的身上,从嘴角开始将身体都染得通红。
命运似乎已经完成了全部的使命一样,让自己,站在了这里,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有那么一只手掌在引导着自己成为这可怕的红色恶魔。
蕾米莉亚坐在那尸体堆叠起来的椅子上,看着那已经枯萎了大半的玫瑰园里丛生的杂草,她有些不知所措,更不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因为,能够做到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连蕾米莉亚自己都没有能力弄明白自己最后是怎么样才做到这样的程度的——这样坐在这高高耸起的,杂乱的尸体的座椅上。
扭曲的手臂和狰狞而又灰白的脸混杂在一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这一刻没有区别也没有被分开,全部都如同一大团果酱被强行塞在了瓶子里一样堆叠在一起。
时间过去多久了呢?血液早就开始凝结,将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碎块粘合在一起,浓厚的血腥味也在这洋馆里肆意地翻腾,每一次呼吸都会让人干呕不已,已经过去很久了吧?
但到底过去多久了呢?不知道,蕾米莉亚也不想知道。
但蕾米莉亚她也不知道,唯一可以找到的线索是这遥远的天边已经开始泛起白色的光亮,一股奇异的疲惫和困顿让蕾米莉亚想要找个阴暗的地方蜷缩起身体睡觉。
天已经快亮了。
眼皮开始打架,身体变得有些迟钝,阳光照耀在身上的刺痛还在脑海里不停地重播,尽管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但总归是让她想起来并不好的回忆。
但是,她很明白,自己还不能够睡着。
先不说自己的妹妹还在那十字架上等待着自己将她放出来,斯卡雷特家的事情也还需要自己去运作。
整个洋馆,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还会喘息的活物了,唯一两个活着的,还都不会喘气,这真是一个残酷的冷笑话。
蕾米莉亚站起了身体,她需要去——
“轰隆!”不知道从哪里冲击过来的巨大水流,让蕾米莉亚的翅膀不由得一缩,吓了她一条,但她却很敏捷地躲开了,水花飞溅在她的脸上,被水流带走皮肉的回忆让她很不好受。
还有人活着,又或者有人因为自己的动静而找了过来!
自己的动静很大,蕾米莉亚尽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很清楚自己闹的动静有多大。
那正是一份甘美的回忆。
名为“人类”的食物在自己的怀里战栗到最后一课,上翻的白眼和铁青的脸色如同漂亮的雕塑,因为自己弄出的伤口太大而自己的嘴巴似乎太过小了一点而弄得浑身都是甜美的血液,鲜香的味道和身体里一点点变得更加可怕的力量……
而那力量,是多么的吓人。
轻轻的挥动手,那长在手指上的指甲就会带起可怕的血光,哪怕是厚重的巨石也会被轻而易举地分开,身体变得敏捷而又具备极强的力量,轻轻地一蹬就可蹿出很远,黑色而又宽大的蝠翼给自己带去了极强的机动能力,甚至于将一个强壮的骑士在空中不停地被自己当做一个巨大的肉球玩耍——当那个骑士掉下来的时候,他真的被揉成了一大团肉糜做成的肉球,落在地上,向着四面八方飞溅出去,现在,想要将他全部捡回来,估计是没有可能了,因为这前庭的玫瑰园,每一个角落都可以看到他的肉糜。
自己就是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自己那可怕的笑容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但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什么被堵塞了数年的东西一次性被释放了出来。
很舒服,也很令人怀念。
是的,怀念,如同在父亲的怀里撒娇!
这让她忍不住地笑出了声音,如同发泄又如同哭号,但她确确实实地是在狂笑,嘴角裂开得极远极远,喧嚣沸腾的血液,那数年积压的悲叹在这一刻全部都宣泄出来了吧!
但又有什么堵住了心口,“尚若能够保护你们,一个家族又算得了什么呢?尚若能够让你的笑容出现在你的脸上,一个家族又算得了什么呢?”
算得了什么呢?尚若那真的是命运……蕾米莉亚向前伸出手去,在虚空中随意地抓挠着,仿佛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拨动那些命运的线条一样,但是那些零碎的片段让蕾米莉亚又有一种想要笑出声音的冲动。
尽管捂着已经不会跳动的心脏,尽管刺痛的感觉依旧在胸口回荡,是自己感到悔恨了吗?不,早在自己走出那牢笼之后就已经看到了这样的未来,看到了这样的景色!将一切都吞噬殆尽的红月。
自己做错了吗?
没有。
但是……自己……明明渴望的是……可以帮着父亲大人,好好地守护自己的妹妹和这个家族啊……
但是现在……整个斯卡雷特家,就只剩下了自己和妹妹芙兰朵露了。
但这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了吗?
在触碰那命运的线条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那命运套上了项圈,拉扯着,前进吗?“等会……会下雨。”蕾米莉亚的眉毛不自觉地松开然后又紧紧皱起,这种感觉,陌生而又熟悉,所有的折磨和悲痛,她比任何人都要过早地经历,一遍遍地在眼前不停地上演,然后真的来临之后又是那么的记忆尤深,最后的最后,那记忆将会折磨自己千百遍。
这是不由分说的牢笼,无法逃离半步!
这命运的线条是多么的令人生厌。
蕾米莉亚伸出手去,想要等待那雨水的降临。
但麻烦总是这样,尽管自己并不想要知道这将要来临的一切,但她,依旧……能够看得到啊……那些比流水、十字架和圣光都还要恶心的存在!
就像是……这些赶过来的,愚蠢的凡人……
雨点悄然地落下,击打在这狰狞的地方,血色和恐惧遍布在这个空间里,尸体似乎又多了几具,但那残破的身躯和黏糊的肉泥混杂在一起,让人依旧没办法分辨到底多了几具尸体,只是那狰狞而又惊惧的脸与那尸体堆砌的座椅上的脸庞有着相似的地方。
蕾米莉亚伸出手去,迎接那在滴落了几滴雨点之后,骤然变成了倾盆大雨的雨水。
每一滴流过身体的水都会带走一点点血肉,只有那如同这一地不会动弹的尸体一样的死水才会对自己无害。
自己……已经……不是人类了呢……
背负了本不是自己的诅咒……背负着本不应该是自己的悲剧。
蕾米莉亚·迪卡雷特……她,憎恨着那神明。
血液顺着流水,汇聚在每一个略有凹陷的地方,有那么一丝丝的混着血液的流水,向着一条小小的缝隙,在蕾米莉亚看不到的地方,流进了深邃的地下,滴落在了,那圣洁的十字架之上……
那圣洁的光亮闪烁了一下,这灼热的刺痛消失的片刻,让低垂着头的金发幼女,抬起了头,“姐姐……大人……”
这是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场面——尸山血海不过如此,那些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尸体之上,是由尸骸和血肉组成的座椅,而端坐于这之上的,是那映衬在奇异的绯红圆月之前的,娇小身影。
唯一让人感到不协调的,大概,也就只有那宽大到遮挡住月亮的黑色蝠翼了。
那是一次恐怖的记忆,黑色和红色的梦魇就在身体的四周萦绕,这让每一个活着走出这里的人,在入夜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发抖,在那皓月当空之时规避月光。
没有用的,躲到哪里都没有用的,不管是谁,躲在哪里,那个娇小的恶魔总会找到那里,然后,那如同戏弄猎物的猫咪一样的竖瞳微微地战栗着,丢下让人足以不寒而栗的话语,“我看到了哦……你已经死去了的未来。”
红色的雾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弥漫在了整个洋馆,而那红色雾霭的中央,有着,有着渴望鲜血的恶魔。
这红色的雾霾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不知不觉就已经占据了整个斯卡雷特的领地的西面,但凡步入的人都会被那浓重的血腥味和可怕的腐臭味而被迫离开,但,只要走向那斯卡雷特的洋馆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回来的。
……
“……诅咒和祝福……少女堕入了黑暗,蝴蝶在月影之中凋零,似乎是在做着死亡的梦,腥红的雾霭将血液和死亡笼罩在那腐朽的大地之上。”科诺托某处,故事就这么落在小孩子的耳朵里,尽管经过了简略和修饰,但依旧能够让人听出其中的血腥味,这让孩子的感觉很不好,最后就连最后一个孩子都离开了面前的这个游吟诗人的身边。
游吟诗人对此略微感到了失望,但他很快就整顿了自己的精神,他微微地侧过头,看向了那位身材娇小的美丽女性,“小姐,您询问我的故事,已经说完了,这可不是一个值得回忆的故事。”
“你说的是真的吗?”女性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然后有些犹豫,“那么,那斯卡雷特家的二小姐又怎么了呢?”
“不知道。”游吟诗人就这样直白地说道,“自从那里被红雾笼罩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走进那里面过了,之后进去的神庭骑士也几乎没有一个人从中走出来过呢。”
“几乎?”娇小的女性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的字眼,瑰紫色的瞳孔里闪烁着一丝丝不可思议的光亮,“也就是故事还有后续咯。”
“或许是的——但最好还是去询问一下那位圣骑士大人吧——他现在就在大教堂里,自从他从那里面走出来在会后,就一直在那里祈祷。”
“啊……十分感谢您了。”娇小的女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微微地对游吟诗人展露了温和的笑意,亲切而又令人感到不失仪态,是贵妇标准的笑意,只是这女性并没有用什么遮挡住自己的面庞罢了。
“这没有什么的,正好,我也想要离开这里了——等到游历结束,我也要写一本足以让人们歌颂的故事,并大声且自豪地像那一位一样宣称‘于此处开演,当有雷鸣般的掌声’。”游吟诗人开心地述说着自己的志向,却发现之前询问自己那关于斯卡雷特伯爵领那笼罩不散的红雾的故事的娇小女性已经走了挺远的距离了……
这不免让他有些失落。
“哦……对了。”那个女性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突然的停顿让她身后的女仆险些就撞在了她的身上,她慢慢地回过头,对着游吟诗人说道,“你的故事,如果把那些没用的修饰和多余的比喻去掉的话,挺有趣的。”
“……啊!”游吟诗人愣了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那位女性突然而至的评价,但……
游吟诗人立刻脱下了自己的帽子,“谢谢您,女士。”“不用了,如有一日,我希望能够在科诺托的大剧院里,可以看到您的故事在那里博得如雷般的掌声。”娇小的女性丢下这么一句话,便不再等待游吟诗人的回答,选择了离开,只留下了那个身材极好的额头上有着独角的女仆,回头对着自己,望了一眼,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
“……十分感谢。”游吟诗人不知是从哪女仆的眼神还是因为那娇小女性的话而更加自信了一些,他站直了身体,“贝鲁达尔大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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