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事情你先不要与程潇说,”邸恒将我送到三味堂门口时天色已经快要黑了,“更不要自己在家胡思乱想,等我回来会与你一起继续查下去。”
“你要去哪?”我抬起头看了看他。
“和亲的事情定国总要给焉宿一个交代,”邸恒长出了口气,抬头看向远处的天,“明日我将去趟焉宿。”
“你去和亲?”我有点戏谑地瞄了他一眼,“也是,说不准焉宿的王真的就好你这一口。”
邸恒有点无奈的乜斜了我一眼:“我真是多余了担心你。”
“这些天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总该习惯了一些,”我用脚踢开地上的石子,“即使当初那些要我们重开三味堂的人是假的,这些年来我与师姐的赤星堇丸所救过的人我相信是真的,错的又不是我,只不过是那些骗了我、利用了赤星堇的人罢了。”
“能想明白这些就好,”邸恒有点欣慰地看向我,“我还直担心我不在的日子你会想不开一口气烧了花房呢。”
我摇摇头:“我家的医书如今还不知在何处,无论日后我是否还要继续将赤星堇做下去,我也总要在找到我家的医书后再做选择,那是我阿爹一生的心血,我总不能白白辜负。”
“你明日去焉宿,是否很是危险?”我突然问了个自己都觉得蠢的问题,不由得有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或许是吧,”邸恒很是坦然地笑了笑,“如今和亲的公主在定国便遭遇不测,焉宿大概会咬定定国和亲之心不诚,连公主的性命都不做保证,再则如今焉宿在与定国交战时总是我作为将领,这几战焉宿打的都不漂亮,大概除掉我的心早已有了吧。”
“你说的这话听起来倒是还挺骄傲的。”我仰头看向邸恒,正面对着夕阳的他在天边的红光里勾勒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毕竟对手是焉宿,他们是西域马背上的民族,若是连这几分傲气都没有,总会让他们看轻几分,”邸恒带着几分自信的笑,“此次陛下派我前去也是为了能在谈判之余给焉宿一些武力的震慑,若是换了前朝那些平日里叽叽喳喳的老头子,恐怕焉宿会更为张狂。”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焉宿崇尚的是力量,许多前朝官员那些纸上谈兵的功夫焉宿的确不会放在眼里。这次你大概要去多久?”
“不好说,”邸恒皱了皱眉,“不过我不在深州的这段日子你一定莫要冲动,只管保护好自己就是了,所有的事情等我回来了和你一起解决。”
我本想调侃他几句,侧过头去看向他却发现他正定定地看向我,突然面颊绯红,有点心慌地把目光移开不看他的眼睛。
“今日好歹是送别,都不说些什么等我回来后请我吃顿好的之类的吗?”邸恒轻轻笑了笑。
“请,你若是平安回来我肯定亲自下厨招待你。”我仰着头骄傲地说。
“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奖赏,”邸恒笑着摇了摇头,“我该想想自己是不是要在焉宿多呆上一段时日了。”
我白了他一眼,正了正神色,严肃地看向他:“一切小心。”
邸恒愣了一瞬,才微微笑了笑,朝我坚定地点了点头:“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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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窗外的嘈杂声吵醒时天色还未完全变亮,我有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算一算今日已经是邸恒前去焉宿的第六日了。听闻邸恒所带领的队伍向焉宿去时,邸恒走在前端,身后跟着的是深州最精锐的戍兵队伍,而在邸恒身前却是四人抬棺,此去焉宿本就做好了不归的准备,场面很是悲壮,也很是鼓舞人心。
挑开窗子,楼下是聚在一起吵吵嚷嚷的人群,我见到人群里有个熟悉的影子跟着晃动,忙喊了一声:
“阿福,大清早的怎么还跑出去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听闻咱们定国出使焉宿的使臣遭到谋害,焉宿如此猖狂,如今深州戍军还窝在城中畏缩不前,所有人都在议论此事,我们方才还打算共同到官府去情愿,宁愿战死也不愿定国受到如此大辱。”
“出使焉宿的使臣……”我心下一惊,声音也不由得发颤,“可是邸将军?”
“正是!”旁边一个同阿福一起叫嚷讨论的人听见了我和阿福的对话,凑过来嚷着说,“一国大将出使焉宿,却在焉宿遭人暗杀,这样的国耻如何可忍?”
我挑着窗子的手一抖,窗子“砰”的一声落下合上。我靠着窗子发了许久的愣,脑子里总是响着方才阿福和那个人说的话。
我从床边的架子上拿起衣服飞快地披好,随手系上玉带,小跑着出了三味堂直奔官衙。虽然当下脑子里仍然是一团乱,但不论去找了谁帮忙总比留在三味堂傻傻地等着那些坊间传来的或真或假的消息强得多。
“三味堂程湘,有急事求见知府,还请官爷帮忙通传一声。”我和官府门口的衙役话还没说完,便有人推开大门出来,见到是我惊了一下。
“堂主来的巧,我们知府正让我请堂主过来。”
我不耐烦和他客套那些话,向一旁拨开他急急忙忙地向里跑,还未走到里屋便见知府迎了出来。
“邸大人仍在焉宿吗?是怎样的情况,病情如何了?”知府还没开口,我便急急地问道。
“堂主先不要急,”知府也是满面焦虑,“昨日下午传来的信函原本说是谈判大局已定,对定国十分有利,也可避免了这一战,可昨日夜里突然传来急报,说是邸大人在回营帐的路上突然遇刺,有人用暗器想要取邸将军的性命,邸将军身手敏捷,已是努力避开,因此暗器才没有伤到要害,可还是略有擦伤,那暗器提早浸好了毒,邸将军如今已经毒发,昏迷不醒。”
“可知道是什么样的毒,将军症状如何?”我问道。
知府摇了摇头:“急报上内容甚少,如今我也只知这些,焉宿如今想要将邸将军送回定国医治,而随同邸将军一起前往焉宿的士兵又极为气愤,叫嚷着要焉宿给个说法,如今正是僵持不下。眼下究竟是谁伤了邸将军仍然不清楚,倘若真的是焉宿所为,此时若是贸然发动战争恐怕只会入了焉宿的圈套,所以……”
“大人此次叫我来可是有什么安排?”我问道。
“如今大人的身体不适合颠簸,眼下的情况若是能在焉宿治疗该是最好的选择。虽说焉宿也有医生在为邸将军诊治,可本官是担心……”知府说的很是踌躇。
“大人不必说了,”我点点头,“何时可以启程?”
“如今焉宿情况危险,堂主愿意前去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知府长出了一口气,“车马已经备好,堂主移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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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邸将军如今昏迷过深,大夫们尝试了诸多方法可药是无论如何都喂不进去的,”站在邸将军身侧的大概是个副将,周围也围了几位身着焉宿服饰的大夫,“还请堂主一定想想办法。”
“将军的毒是如何而中?”我看向副将。
副将递给我一个手帕包好的小包裹,我轻轻掀开手帕,里面躺着一根银针,尖端还带着没有拭去的血迹,末端未曾擦过皮肤的地方仍旧隐隐泛着乌青。
“既是因银针而中,那为何不能因银针而解?”我叹了口气,“你去寻得些长银针来,取些米酒将银针浸上半个时辰,再按我的药方抓药来煎好,将银针煮入药里两个时辰,随后用这些银针做针灸,或许会有些效果。”
副将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地说:“如此方法或许可行,只是会不会所需的时间太久了些?”
我略一沉吟:“我记得曾在古籍中看到,人的皮肤亦通五脏,若是用熏蒸的方法将药通过将军的皮肤送入体内,或许也是可行。”
“如此万万不可,”副将身后的一位大夫突然张口,口音倒不像焉宿人的样子,大概是随军前来的大夫,“将军如今气虚体热,若是再用热气熏蒸只怕身体受不住啊。”
“熏蒸是依靠热气,若是稍作变通将气换做水呢?”我想了想说道,“如若可以将药浸入棉布中,将棉布敷在将军全身,再辅以熏香的烟雾让将军吸入体内,或许能有熏蒸相同的效果。”
副将身后的几位大夫相互交换了眼神,最终仍是方才说话的大夫点了头:“如此或许可以一试,只是棉布还需时常更换,若是过冷或是过热效果都会有所减损。”
“大夫放心,”我坚定地朝大夫点了点头,“程湘定会竭尽全力的。”
我将药材逐一放入香炉中,看着烟雾袅袅升起。我立在邸恒的塌旁,几个士兵正忙着为邸恒宽衣,解开腰带时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衣服中掉落下来。
我弯腰拾起,是一枚玉珠,上面已经有了细微的裂痕。我瞧着熟悉,多看了几眼才发现,竟是我的玉带上不知何时掉落的那一颗,是何时让邸恒拾到了?
我将手中的玉珠握得紧了些,邸恒,我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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