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牢的门关上的那一刻，惨绝人寰的叫声，从地牢深出清晰地传来，却又被厚重的地牢门掩盖住。
凤凝烟抬起头，仰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淡淡一抹月牙和启明星，便知道，明天又是阳光灿烂的晴好天气。
在她前世的记忆深处，只有自己惨叫的声音，和自己孩儿的血腥味。
所有的阴霾终将消散，一如贯穿两世的愤恨和悲痛，一如她和花若雨的恩怨，也终于了结。
但愿，岁月静好，不负此生。
可是，高处不胜寒。
深宫高墙内，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自从凤凝烟险些被人暗算，沈凌绝一改从前不理会后宫之事的态度，命令景棋派暗卫在皇后和皇子公主的身边悄悄保护。
也正因为如此，凤凝烟严惩花若雨的事情，虽然只有秦宫令等人知道，却没能瞒过暗卫的眼睛。
当景棋难以置信地将此事禀报给沈凌绝时，沈凌绝也惊愕地连声问了几句：“果真是皇后下的令？你没有听错？”
“皇上，卑职问得清清楚楚，真的没搞错，皇后娘娘去探视花若雨，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皇后娘娘就大怒，下了凌迟处死的命令……”
“花若雨的罪孽，判她凌迟处死并不过分，”沈凌绝凝眉道，“可是别的条件，未免太过残酷，烟儿她有什么必要如此……”
景棋迟疑了一下，谨慎地道：“若是寻常的死囚，娘娘确实不必亲自去见，也不必下这样的命令。皇后娘娘和花若雨的恩怨，想来是旁人不能完全体会得到的。若是要知道她心里藏的事情，恐怕还要皇上亲自打开娘娘的心扉，才能让她自己说出来……”
沈凌绝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恐怕皇后心里真的藏着莫大的阴影和仇恨，朕竟忽略了……夫妻之间虽然不可能没有一点秘密，但为人丈夫，若明知道她心里藏着阴暗的一面而置之不理，又有什么资格说能为她撑起一片天？”
他立刻放下朱笔，理了理袖子：“回椒房殿。”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当沈凌绝回椒房殿的时候，凤凝烟早已忘了花若雨那档子事，而是专心地再布置晚膳。
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就听见凤凝烟在吩咐宫女：“这几道荤菜别摆在一起，用那几道红红绿绿的素菜间隔开，这样颜色搭配得清新，皇上才能多吃些。”
“这道‘一江锦瑟’就放在本宫的面前吧，今天天热，皇上想必喜欢喝这道开胃的酸萝卜老鸭汤，本宫不必起身就能替他盛了……”
殿中只听见皇后的吩咐声，和宫女们答应以及挪动盘盏的声音。
兰珠掩口一笑，道：“娘娘，这老鸭汤是厨房特意给您炖的补身汤，您只记挂着皇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坐月子呢。”
凤凝烟瞪了兰珠一眼，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本宫这身材还没恢复呢，还是少吃点为妙，不然等出了月子，所有的衣服都窄了，本宫向谁喊冤去？皇上他每天日理万机，还要练武，怎么吃都不会胖……即便胖了也不要紧，他胖了也就不嫌弃我胖了。”
“咳咳……”话音刚落，殿门口便传来一声干咳，众人听见是沈凌绝的声音，急忙跪地迎拜。
凤凝烟一阵尴尬，忙笑着走到沈凌绝面前，盈盈一拜，笑眯眯地道：“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刚才的话你没听见，是吧？”
沈凌绝笑道：“一个字不差，全听见了。皇后想把朕养肥了好过年么？”
凤凝烟“噗嗤”一笑，拉住他的胳膊，一同坐在桌子前：“今天你倒回来的早，菜还没有全摆齐呢，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让厨房现做吧。”
沈凌绝却哪有心思吃饭，便对兰珠等人挥了挥手，示意宫人们全都退下。
这种情况从前也常有，兰珠雨潺还以为帝后要说体己话，便笑着退出去，将殿门掩上了。
随着殿门关闭，沈凌绝的笑容却变成了忧虑，他握住凤凝烟的手，缓缓地问：“烟儿，听说你下令将花若雨凌迟处死，刑期七日，是么？”
提及此事，凤凝烟的好心情顿时被破坏殆尽。
她脸色一冷，看着沈凌绝，目光缓缓垂落在他的手上。
“司正房不敢走露消息，凌绝，你派人盯着我？”
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在旁人的监视下，凤凝烟浑身不自在。
而且沈凌绝刚才提及花若雨的事，眉头紧皱，显然是忧虑的表现，也意味着他觉得凤凝烟处理的不妥当。
他的表情，也让凤凝烟莫名不悦。
沈凌绝忙道：“并非盯着你，只是经过这些事，我比从前更担心你和皇儿们的安危，所以拨了一部分暗卫，来保护你们，也是恰好知道此事……”
凤凝烟扬起一抹柔和的目光，淡淡地笑道：
“我的饮食起居、言行举止都在暗卫的监视下，所以你知道我每天经历的一切，并非‘恰好’，而是‘必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和孩子好，如果你坚持要在我身边安插暗卫，我自然不会不领情。但是你这个时间着急回椒房殿，好像不是为了我吧？”
“我……”沈凌绝被妻子犀利的言辞弄得有些窘迫，但是凤凝烟过分警惕的反应，也正说明她心里确实有旁人不可触及的阴影，那也是连丈夫也不能触碰的逆鳞。
他有心解开她的心结，便温柔地将她抱在怀中，轻声道：“你若是介意暗卫的保护，我立刻撤掉他们，多派禁军供你差遣就是。”
凤凝烟听了，这才点点头。
沈凌绝见她不说话，顿了顿，接着道：
“烟儿，这次你和皇儿能安然无恙，都是你心思缜密，防患于未然，这才能将花若雨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案情的始末，我已经命大理寺出公文，送往吐蕃，也算是对和亲之事有个了结。不过你从来都不是一个暴戾残忍的人，这次对她做出这样重的处置，是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前仇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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