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太妃心中暗暗叹息,太皇太后也同样经历过满门因奸佞诬陷而灭族的惨痛之事,所以对收留她养育她的胡家十分感念。
胡潇三个儿子,如今只生下胡漪方这么一根独苗,若是胡漪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太皇太后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养父,更是愧对几个哥哥对她如亲妹妹一般的恩情。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只怕很多人都已经抛在脑后了,没曾想,竟然是甄氏自己招认了。
以皇后的性子,岂能不彻查?
宣太妃看着太皇太后的睡颜,静默良久。
太皇太后已经老了,却要在这个时候再度遭遇这些,未免太残忍了。
如今案子还没有审理完,或许还有转机。
尽管她向来不问世事,可是胡漪方的事,若是处理不好,太皇太后和皇后的关系,岂不是一落千丈?这后宫,还有什么和睦可言?
在宣太妃看来,皇后为了一个胡漪方,得罪太皇太后还是其次,若是把太皇太后气出个三长两短,一向孝顺的沈凌绝,对凤凝烟岂不生出怨恨之心来?
她低声道:“请苏嬷嬷照顾好太后,本宫这就去见见皇后,看看有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凤凝烟刚从六尚局回来,就在关雎宫外不远处遇到了宣太妃。
她颇为高兴,带着笑容走到宣太妃身边:“宣太妃这是要去哪儿?”
宣太妃行了礼,回以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我是特意在这里等候皇后娘娘您的。”
凤凝烟这才发现她神色有些不对,收起笑容,疑惑道:“宣太妃找本宫有什么事?随便叫个小太监知会本宫一声便是了,何须在这里等候?才开春,风还刺骨的很,莫要受了凉。咱们去关雎宫说罢。”
宣太妃眸光闪烁,本已经反反复复斟酌了许久的说辞,这会儿因为凤凝烟的关怀,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了。
凤凝烟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更加疑惑了。
“宣太妃不妨直说。”
宣太妃谨言慎行了大半辈子,只管跟羽苏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管宫中其他人的事情,骤然间叫她插手皇后与太皇太后的事情,真是太难为她了。
“可是因为羽苏的事情?”凤凝烟猜测问。
宣太妃摇摇头:“我是为太皇太后来的。”
凤凝烟眨眨眼睛,一脸茫然:“太皇太后怎么了?”
宣太妃看了看皇后身旁的宫人,凤凝烟就会意,让兰珠、雨潺等宫女太监们都远远候着:“太妃可以说了。”
宣太妃这才屈膝叩拜:“胡家的事,太皇太后已经听说了,刚才气得昏了过去,这会儿还没醒。”
“什么!?”凤凝烟也不禁心惊肉跳,“风声这么快就传到万福宫了,太医来了吗?太皇太后无恙吧……”
宣太妃摇了摇头:“痰迷了心窍,昏睡着,太医正在救治……我是不知当年的事,但是当初胡漪方也不过是个巡城御史,权力有限,纵然帮衬过废后和废太子,恐怕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角色吧?”
凤凝烟神情冷肃地道:“秘奏有他,联名弹劾有他,向废太子和甄氏行贿买官有他,帮助沈荻捏造证据也有他出的一份力。太妃觉得,要不要紧?”
宣太妃一听,才知道这胡漪方在诬陷杜相国谋逆的案子里,可谓是“功劳”不小。
她不由犯起愁来:“原来如此……”
凤凝烟也知道宣太妃是不管俗务的,她能下决心来见皇后,还不是因为心疼太后吗?
但宣太妃若是来求情的,凤凝烟却万万不能答应。
“太妃该不会是想让本宫按下胡漪方的案宗,网开一面吧?”她知道宣太妃难以启齿,便直接问道。
“网开一面……”宣太妃愕然看着凤凝烟,心知这罪名若是真的,已经难以网开一面了。
“太皇太后昏迷不醒,我便乱了方寸,实没想过要替胡漪方求情。我只是想着,若因为多年前的事,伤了太皇太后的凤体,伤了帝后与太皇太后之间的感情,伤了一家人的和睦,却是不值得……”
凤凝烟见宣太妃并没有干涉案子的心,眉头才放松了些。
“之前本宫把名单交给皇上的时候,我们也料到太皇太后会受不住,本宫正打算等案子水落石出,去向太后做个交代。既然太皇太后已经知道了,不如本宫现在就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现在去?”宣太妃不由惊惧,“太皇太后若是醒来,再受刺激,恐怕……”
凤凝烟长长舒了口气,道:“急火攻心、痰迷心窍,无非还是无处发泄罢了。她老人家要打要骂,冲着本宫来,本宫顺着她点,她反倒容易出这口气。”
“这可使不得!”宣太妃内疚不已,她来这里本是想替太皇太后跑一趟,说出太皇太后不能说的话,可没想让凤凝烟去挨骂呀。
“走吧。”说完,她就转身对兰珠等人说道,“为宣太妃备一乘暖轿,去万福宫。”
等凤凝烟与宣太妃到万福宫时,太皇太后也总算是醒了。
由于头痛,她的发髻已经解开,一头花白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加上白色的寝衣,明明分隔不到两个时辰,看起来却单薄而憔悴。
凤凝烟见了,心中大为不忍,上前低声请了安。
太皇太后撩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就冷淡地别开了目光,好像刚刚是一阵风将门刮开了,根本没看见她一样。
苏嬷嬷见皇后如此谦恭地福身不起,太皇太后又不让人家起身,不由为难,对太皇太后说道:“太皇太后,皇后娘娘给您请安呢。”
太皇太后纵然不悦,可晾着皇后和宣太妃始终也不行,才抬了抬手,勉强算是一句“平身免礼”。
凤凝烟慢慢走到床边,问:“太皇太后好些了吧?”
太皇太后仍旧不吭声也不看她,就着苏嬷嬷的手,一口一口喝着熬成黑汤的药水。
凤凝烟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绣凳上,温顺地道:“太皇太后这是在与凤丫头置气吗?”
太皇太后声音冷得像混了冰渣子一样:“皇后娘娘言重了,哀家哪儿敢跟你置气,何况你现在怀着皇嗣,是大玥皇宫里最矜贵的人,皇帝捧在手心怕化了,哀家不敢受你的礼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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