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皇帝倒是不担心自己被过了病气,反而后悔年轻的时候终日忙碌,都没有在老母亲身边尽孝过几天。
太后不愿见他,他也每日都来万福宫枯坐。
万福宫主殿被烧毁,如今还没修缮好,太后都住在偏殿,偏殿的外头……岂不就是宫女太监们待的暖阁吗?
甭说皇帝自个儿待的舒不舒服了。皇帝一进去,本来该在暖阁里听候吩咐的宫女太监们就只好到院子里去候着了。
苏嬷嬷人老了,心也软。尤其是对这些朝夕相处,同样是当奴才的小丫头小太监们,便对太后进言:“还是见一见皇上吧。”
太后正闭着眼睛,由着两个身娇体软的小宫女给她按压脑袋上的穴位,纾解头疼。闻言立刻道:“不见。”
苏嬷嬷则站在一边陪她说说话:“总不能就这么僵着……太子妃只身南下,身边就一个没武功的小丫头跟着,连个侍卫都没带怎么能行?现在太子妃还没走多远,着人去追,兴许还能追回来的。”
太后眼皮子动了动,苏嬷嬷知道太后这是听进去了,再接再厉道:“老祖宗插手孙儿后宅的事儿是不好,但是当老子的敲打敲打儿子总归是名正言顺的。”
太后睁眼看着苏嬷嬷。苏嬷嬷已经满脸的褶子了,她却还记得当年第一次看见苏嬷嬷的时候,那年轻懵懂的连少女都还称不上的小丫头。
算起来,她这辈子与苏嬷嬷相伴的日子,比两代皇帝与她相处的时光加起来还要多。苏嬷嬷最是知道她的心思,也懂得怎么进言她能听进去。
苏嬷嬷的忠心毋庸置疑,有时候太后信她甚至胜过了对自己的儿子。
太后又闭上了眼睛,好像对苏嬷嬷的提议不屑一顾,但是苏嬷嬷不急,甚至像是面对自己故意使性子的小孙女一样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虽然苏嬷嬷一直守在太后身边,一生未婚,并没有什么孙女。
果然,太后过了一会儿,太后挥退小宫女们,轻轻开口道:“叫他进来吧。”
皇帝得了应允,大喜过望,进来却招了太后冷冷的一记眼刀子,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太后问:“太子妃离京的事你可知道了?”
皇帝答:“朕也是才知道不久。”
“……”人才刚走不久,你还想知道多久?“太子妃可怀着身孕呢。”
皇帝愤慨道:“是啊,这凤凝烟太分不清轻重了,如此恣意妄为,待到她回京,朕得好好说说她!”
太后气哼哼的瞪他,拔高了音量道:“你们男子,就只会把错处拨到女子头上么?!”
皇帝迟疑道:“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见他浑然不知道错在哪里,顿时觉得心累不已——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个玩意儿?
太后道:“此去南宁,山高路远,她连个护卫都没带,你们一个两个就没担心过她的安危?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皇上的亲孙,哀家的亲曾孙!”
皇帝听闻太后介意的是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道:“其实,在朕得知太子妃南下之后,太子来见过朕。”
太后没好气的道:“他不去追他媳妇,去见你做什么?”
皇帝道:“正是告诉朕关于太子妃的事。”
太后扭头看着皇帝:“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沈凌绝是太后看着长大的,沈凌绝是什么性子,太后自认十分清楚,所以才会在沈凌绝与凤凝烟闹出不合之后,有种仿佛遭受背叛一样的打击。
皇帝摇摇头:“他没说,不过却让朕不用担心太子妃的安危,只道他自有安排,并向朕保证太子妃不会有事。”
太后拍着被子道:“糊涂啊,他年轻不经事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吗?这般遥远的路途,能出多少意外?岂是他说安排就安排得了的?”
皇帝道:“宫中禁卫混进两百杀手的事,朕与太子不愿母后担心,未曾告知,不过,母后应该也知道了吧?”
太后嗯了一声,默认了。
皇帝有些挫败,道:“太子虽为对朕言明,但是眼下京城形式有多严峻,单看母后的寝殿和那二百杀手,便可知晓了。所以朕猜想,太子或许就是因为担心太子妃和皇孙的安危,所以才故意演了一出与太子妃不合,宠幸侧妃,使太子妃负气出走的戏码。”
太后一愣,想了想,亦觉得十分有可能。顿时气就消了泰半:“只要你们父子俩心里有数就行。哀家老了,帮不上你们了。”
“母后说的是哪里的话!正是有您坐镇后方,朕和太子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冲锋陷阵啊。”皇帝惶恐道:“再说了,待到太子的孩儿出生,还需要一位年高德劭的长者主持洗三。何况,太子的母妃不在宫中,太子登基之后,太子妃还需要母后您多提点。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离不了母后您。”
太后心知皇帝是在安慰自己,不过确实这时候也不适合哀伤,免得给皇帝和太子增添麻烦。
太后道:“究竟是什么人这般大胆,连禁军统领都指挥得动?简直丧心病狂。”
太后本来想的是贵妃,因为贵妃也怀了身孕,若是生下来是个皇子,做出这等谋逆之事也就可以理解了。但是转念一想,一来贵妃太蠢,二来她的手也就只能在宫里搅和搅和,伸不出宫墙,没那么大能耐。至于她那个兄长,才当上禁军统领没几天,也没这么大的势力。
太后正在病中,皇帝不敢将沈凌绝从上官瑾口中问出的幕后主使告诉太后,毕竟,那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皇孙沈幽篁。
哪怕那不肖子已经谋反过一次,太后早就不把他当孙子,可也并不能经受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于是皇帝只能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上官瑾中了蛊,他其实也是受人胁迫。”
太后闻蛊色变,震惊道:“是何人?为何连蛊虫这般阴毒的法子也想出来了?蛊虫是南疆的东西,难道他们还穷凶极恶的勾结了南疆?”
皇帝我了握拳,点头默认。
她面色难看,但是情绪还算稳定:“咱们大玥人向来对蛊虫恨之入骨,因它是歪门邪道,即便段氏用此法夺得了天下,也得不到我大玥民心,迟早颠覆!如此愚蠢的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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