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兰珠是个急性子,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咿咿呀呀”的有些闷,就喊绿若回琳琅阁。
绿若却沉醉在戏文的缠绵悱恻中,说晚一点再回去,兰珠便没等她。
几出戏听下来,日头已经落山,天色微微暗下来。
花若雨命人准备了晚膳,送到戏班子的后台,请大家吃些东西再接着唱。
绿若这才想起,自己出来许久了,也该回琳琅阁去了。
她依依不舍地望着空荡荡的戏台,仿佛魂已经丢在了那里。
走出临水小筑,到了九曲石桥上,忽听一男子唤她:“姑娘,请留步。”
这声音,温柔得如桥下潺潺的流水,清凌凌透彻入心,虽然是陌生的声音,可绿若心里一颤,仿佛已经知道身后唤她的是谁。
那男子走到她身后,以为她耳背没有听到,便微微欠身,在她耳后说道:“姑娘,这可是你的耳坠?”
绿若一惊,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果然,右边的耳坠已经不在了。
她咬着唇,怯怯地转过身来,低垂着双目,抬起一只手:“是……是我的……”
那男子见她不敢望着他,不禁笑了:“方才苏某在台上,姑娘也看得目不转睛,到了台下,姑娘却连看也不愿意看苏某一眼,这是为何?莫非苏某卸了妆的样子,如此吓人?”
绿若一听,他竟记得她,不由脸色通红,赧然抬起头来。
这一看,只见苏挽卸了妆,面容清秀俊朗,一双明眸更会说话,她心里一动,又低下头去。
“苏先生言重了,小女只是……大概……因为台上的你是女子,台下的你是男子……男女之防,不可僭越……”
苏挽见她如此迂腐,不觉好笑,竟有点想逗逗她。
他拿起绿若掉落的耳坠,靠近她一步,柔声道:“这里无人,姑娘不必那般拘谨。男欢女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人若无情,这世界岂不成了一潭死水,毫无乐趣?”
说着,轻轻将那耳坠替绿若戴上,轻轻拨了一下耳坠,看耳坠上的珍珠摇摇晃晃。
雪白的珍珠,映着绿若红彤彤的脸色,倒蒙上了一层粉红的色泽,美丽极了。
绿若的心“噗通噗通”跳得疯狂,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就像洪水猛兽,想拔腿就逃,可是身子却僵立在那儿,脚仿佛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开。
“在下苏挽,不知姑娘芳名?”苏挽见她窘迫成这样,更是心动不已。
绿若没想到苏挽会关心她叫什么,毕竟想要记住一个人,才会想知道对方的名字啊……
她的手微微发抖,轻声道:“我……我叫绿若……秦绿若……”
“好名字。”苏挽低头望着她清丽的脸庞,取下自己肩上的裘领拢在她的肩膀上,道,“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当一个美得动人的声音,徐徐在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耳边,吟诵着撩人心弦的诗篇,那便该是一段爱情的开始了。
绿若听得心神浮动,感觉他的裘领上,有他的体温,透过她冰凉的脖子,渗入她的身体,她的心。
她愕然抬起头,痴痴地望着苏挽,心里好像有澎湃的声音,却不知道该如何启唇答他一个字。
她又是羞怯,又是害怕,心知这样不对,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猛然转身,鼓足勇气说道:“谢……谢苏先生……”
苏挽望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这里风冷,快回去吧……这裘领上一对纽扣松了,烦请绿若姑娘帮苏某缝一缝吧。下次来,苏某给姑娘带京城最好吃的乳酪和醉梨。”
绿若没想到他还会再来,这番话让她心都化了,傻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裹紧裘领,匆匆跑出了九曲桥……
随后的几天,花若雨每隔一天,就请隆庆班来唱戏,常常是后晌来,晚上走。
凤凝烟看她竟醉心于听戏,倒也在临水小筑里安安生生,便没在意此事。
加上沈凌绝常与景棋在书房议事,虽然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但凤凝烟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正在办一件大事。
一日宫里传话来,是淑妃召见,凤凝烟便立刻进了宫。
淑妃将养了几天,有严丙仁的灵药,又有皇帝的百般疼爱呵护,气色已和从前一样好。
得知淑妃重获协理六宫的权力,此次还是协助太后,而皇后已经被剥夺了凤印,凤凝烟实在高兴。
不管淑妃是用什么方法,将红麝珠的事告诉了皇帝,她能让皇帝生气到剥夺皇后凤印的地步,也是她的本事,她的造化,所以凤凝烟虽然好奇,但是并没有问。
那个暖手炉,使她与淑妃结缘,也使她们在皇后的威慑之下,有了惺惺相惜的感情。
这一天,凤凝烟从淑妃那儿听说了一件奇闻。
就是黄河改道,旧河道干涸后,河底出现了一块巨石,上面出现了满月的图案。
地方官已经命人把这巨石护送入京,放在博文馆。
因满月图案应了大玥国的国号,所以皇帝赐名月盈石,设赏石宴,由满朝文武鉴赏这神石。
淑妃叹息道:“黄河改道,又不知道淹了多少村庄,死了多少百姓,京城不久可能又要出现流民了。”
凤凝烟点了点头:“是啊,这些地方官员不把重点放在治理水患上,就知道鼓弄这些离奇之谈。父皇一高兴,说不定连灾情也不关注了,这一块神石,保住了多少昏官。”
淑妃笑道:“煜王妃不但忧国忧民,还嫉恶如仇。不过你在宸鸣宫埋怨几句就行了,出了这宫门,万万不能再说这种话。前朝的事,不是我们后宫女人能理会的。”
凤凝烟笑道:“有淑妃娘娘保我,就算皇上知道我埋怨几句,要责罚我,只要娘娘吹吹枕头风,父皇会少打我几板子的。”
淑妃放下了手里的绣样,用线团丢向凤凝烟:“你这个不知羞的丫头,怎么不说你家煜王护妻的疯劲儿,连太后都怕?有他在,还用得着我去吹枕头风吗?”
凤凝烟想起沈凌绝在赏枫会那天,一脑袋磕破头的情形,不禁“噗嗤”一笑:“他是个傻子……”
淑妃笑道:“煜王平日不苟言笑,在自己兄弟姊妹面前,也冷得像个冰块似的。都以为他不近女色,谁知这一挑就挑了个如此容貌无双、冠绝巾帼的美人,羡煞旁人,你还说他傻?”
凤凝烟张嘴欲说那沈凌绝在私底下何其无赖,话到嘴边,却脸一红,把话留在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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