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轩见儿子与凤凝烟并肩跪着,二人神情坚定,态度恭谨。
膝下青石地面并不平整,凤凝烟高举茶盏静候着,低眉顺目,不曾露出半点痛苦不耐的表情。
他终究还是心疼儿子,缓缓伸手接过凤凝烟手里茶杯,喝了一口,放在一旁的托盘里。
“起来罢。”
凤凝烟终于松了口气,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又向皇后敬茶。
太后笑道:“好了,喝过新媳妇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以后要常常入宫看看哀家,知道吗?”
凤凝烟心想,太后莫非是还不知道禁令的事?
看皇帝也没有提及禁令,她就微笑着答应了,反正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必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后这时提议道:“这满山红叶好看得很,若是有歌舞助兴就更好了,母后,您说呢?”
太后知道皇后这么说一定是安排好了,就点点头:“嗯,那就看看吧。”
皇后望着远远坐在下面的花若雨一眼,花若雨便欣然领命,婷婷迈步走到了亭子外几株桂花树中间的空地上。
凤凝烟这才明白,原来让花若雨出席赏枫会的是皇后。
奇怪,花若雨从没有到过京城,这次替嫁入京,也一直住在煜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皇后怎么会认识她?
御前献舞的机会可不是随便是谁都能得到的,这就代表皇后非但很了解花若雨的本事,也很信任她。
凤凝烟不得不佩服花若雨这通天的本事。
花若雨的舞技自然不必说,每一次出场都会让人惊艳,她擅长旋舞和水袖舞,又在金桂树中间起舞,一旋转起来,身姿轻灵,金色的桂花被她的水袖撩落,在她身畔旋转着,散发出浓浓的甜香。
皇帝的后宫是环肥燕瘦,佳丽三千,见惯了各种精彩舞蹈,倒是没有太留心凤凝烟的这个表妹,但别人都看得如痴如醉。
就连太后都笑微微地告诉皇后:“这个孩子跳得好啊,看来自小没少苦练,赏。”
跳完了这支舞,花若雨腰肢婀娜地走进亭中,跪叩在地,皇后让翟泉公公赏了她一百两的银元宝。
“太后说花氏舞技超群,赏银百两。”翟泉高声宣道。
花若雨惊喜极了,抬起头对着太后又是深深一拜,谢了恩。
太后问道:“听说你是煜王妃的表妹?”
花若雨忙答:“回禀太后,正是。凤大将军是民女的舅舅,民女自幼在将军府长大。”
太后点点头:“很好。”
皇后笑道:“太后,花氏心灵手巧,很有孝心,特意做了一些预防风寒的香囊进献。本宫看了觉得真是精致可爱,您瞧瞧可喜欢。”
两名宫女送上托盘,托盘里整整齐齐排列着五颜六色的香囊,芬芳扑鼻,香味奇特不俗,而且每个香囊绣工都是上乘,一针一线,女红功力不亚于宫里尚功局的那些绣师。
太后一看就赞不绝口,皇后当即命人将这些香囊一一送给了在座的人。
一时间,席间都是议论花若雨的声音。
“不愧是煜王妃的亲表妹,风姿绰约,舞技超群,心灵手巧,秀外慧中,实在是贵女的表率……”
“听说花氏很快就要入宫选秀,如此人品修养,必定以高位入选。”
“既然是一处长大的表姐妹,两人行为举止怎么一点都不像呢……花氏温婉贤淑,除了容貌略逊煜王妃一筹,其余都远远超过了煜王妃啊……”
这些声音虽然小,但也多少传进了凤凝烟的耳朵里一点,她早知花氏善于收买人心,只淡淡一笑,拈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仿若未闻。
就在这时,皇后忽然问道:“煜王妃的表妹如此优秀,不知王妃平日修习的是什么呢?琴棋书画、女红舞技,可有专长?”
凤凝烟一愣,没想到话题会忽然转到她的身上来。
她站起身,毫不掩饰地回道:“启禀母后,琴棋书画、舞技女红,臣媳都是一窍不通。”
“什么?”
皇后愕然看着她,完全没料到将军府的千金小姐竟然于这些技艺会一点都没学过。
皇帝也诧异地瞪着儿子沈凌绝,不知道一向精明能干的儿子,怎么选了这样的女子为妃。
见皇帝也侧目,人堆里,太监宫女都忍不住笑了。
更别说那些封了品级、高傲的嫔妃和命妇们,看着凤凝烟,简直像看着个山沟沟里的砍柴妞。
“哪有将门千金这般不通才艺、不知书达理的?”
“这样也能当上煜王妃?”
“她哪里配得上大玥国第一美男、惊才绝艳、文武双全的煜王殿下啊?”
花若雨捧着赏银,退回座位,看着结结巴巴的凤凝烟,心道:凤凝烟,听听那些声音,现在你终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当将军府的千金、没资格嫁给煜王殿下了吧!
沈凌绝听了凤凝烟的回答,却微微一笑,转过头无限温柔地望着凤凝烟,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似怜爱,似赞许,似安慰。
凤凝烟感觉他的手那么稳,那么暖,心里涌起莫大的自信。
太后也有点奇怪:“你们姐妹既然一处长大,为何花氏样样精通,凤丫头却什么都不会?”
沈凌绝笑了笑:“回太后、母后,煜王妃自幼丧母,跟随凤大将军在边关驻守,见的是边城风沙,战场硝烟,哪有机会学这些闺阁之趣呢。”
太后听了,看凤凝烟的眼神便复杂了些,但却看不出喜怒,只是深得莫测。
皇后又问:“那么书总该读了些吧?《女德》《女则》《女训》之类的传世良言,总该铭记于心的。”
凤凝烟连听也没听过这些书,低垂螓首,谦逊地道:“回母后,因为家父书房的藏书偏重兵法布阵、史书传记,臣媳看得多些。家父说,史书乃明镜,以古鉴今,方能知忠奸、辩错对、善自省、为表率,俯仰天地,无愧于心。至于母后说的那些书,既然是也好书,臣媳一定买来读一读。”
皇帝沈沉轩听着凤凝烟这番话,内心大为触动。
只因这话乃是凤威亲口传教给凤凝烟的,听凤凝烟的转述,皇帝仿佛听见凤威亲自在他面前说这番话,慷慨激昂,正气凛然。
若是这样的父女俩,都有谋反之心,那金銮殿上的满朝文武,恐怕没有一个可信的了。
这“煞星”之说,确实有些无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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