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谁?”
“是我,弦之。”
门的那边沉默了。
“你来干什么。”
安弦之一愣,被她冰冷的语气冻住,一时间开不了口。
她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我能进来吗?”
“......”
“那我进来了。”
“吱呀”一声响,门被推开了。柳淇轩背对着她,乌黑的长发透露着幽怨和哀深,与墙的洁白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只是站在那里,却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之前那个和她一起打闹,嘻嘻哈哈的淇轩去哪了?
“我们今天...不一起走吗?”安弦之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这沉默。
柳淇轩微微转头,用眼角撇了她一眼,又转回去背对着她。
“何必找我呢?泽淼不是经常跟在你屁股后面吗?”
“淇轩,你!”安弦之咬牙切齿,想要发怒,却拼命压抑着心中的火焰。
她终于转身面对安弦之。红红的眼睛水润通透,似乎还有点肿,一看就是刚刚哭过的。她的面色惨白,抹了口红的嘴唇却血红异常。安弦之不由得想起了电影里死不瞑目的女鬼。
“怎么?”柳淇轩头一歪,下巴稍稍抬高,用俯视的表情看着安弦之,眼里也是冰冷无比,“找不到男人陪就要来找我了?”
“你净说些胡话!”安弦之也怒了,狠狠瞪着她,用手指指着她的鼻子,“我们两个,是要为一个男人而闹翻吗?”
柳淇轩一手打掉了她的手臂,两手交叉抱在胸前,眼里渗透出一丝丝寒光,“我上司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你还不肯放过泽淼吗?”她咆哮着,眼睛因怒气上头充血而变得更加红了,“我爱了他这么多年,为什么却比不过插足而来的你!”
她上前,一把揪住安弦之的衣领,将安弦之的下巴死死地捏着,那像是要把骨头捏碎再挫骨扬灰到海里才足以泄愤。
“你明知道我是爱着他的,为什么还不从他身边滚开!”柳淇轩脸贴着安弦之,肌肉都在不住地颤抖,嘴唇因为情绪过度而上下打颤。
安弦之一动不动,任由着她抓扯自己,眼里却是波澜不惊,十足冷静。柳淇轩在一汪碧水里看到了癫狂的自己。
“你倒是说话呀!”她扬手就要给安弦之一巴掌,却在即将要触碰到弦之的脸颊时停住。她的眼中渗出了泪水,顺着小巧的脸庞滑下,落到安弦之的衣领上。她的手掌化成了坚硬的拳,狠狠地砸在办公桌上,“砰”地一声,似乎水泥地板都为之震动。
我还是舍不得下手,我怎么舍得下手呢?她无奈地冷笑一声。
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既然你这样说了,好。”安弦之沉着地说,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柳淇轩,“那我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他。”
柳淇轩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立马被仇恨的目光代替,她还是死死地捏着安弦之的衣领,“晚了,”她像是喃喃自语般,“一切都晚了。”
魏泽淼在缓缓上升的电梯里沉思着,他的思绪像一团纠缠在一起怎么也理不清的麻绳。
他是爱着弦之的。
他的内心住着一个小男孩,永远长不大的那种,而弦之却有大姐姐般的温柔与坚定。
清澈笃定的眼神,即使是见到野兽也能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都是风雨无惧的潇洒与自信。
就像是见惯了世间磅礴大海浩瀚星空的激情澎湃这时却向往雾里青山与水波温柔。
可是他错了。
他总是在旁边看着弦之,她埋下头刷题时的专注,她打羽毛球在操场上的肆意飞扬,她阳光下波浪般起伏的裙摆。她只是站在那里,却仿佛将世间的所有美好都汇聚于此,他想去触碰,却仿佛隔了条银河,星光灿烂宇宙浩瀚,是他永远都到达不了的远方。
他未曾见山崩石烈泥沙洪流,未曾见雾纱之下的庐山真面目,他也从未想到会有一天平静的水波能掀起千层巨浪,将在岸上远远观望的他打个措手不及。
可在昨天,他都见到了。
那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和欲说还休的神情,那和谐的舞步和柔软的肢体,都在证实着山塌水崩。
不是她不会,只是她从来不在我面前展露那一面罢了。
他自嘲般笑着,转眼间已经走出电梯门口了。仿佛预示着将要发生的事情,向柳淇轩办公室的方向跑去。
“弦之!”
魏泽淼冲进办公室,却只见到安弦之被柳淇轩揪住衣领,动弹不得。而柳淇轩的面庞,是他从未见过的狰狞。
“淇轩,你要对弦之做什么!”
他对着柳淇轩吼着,一把冲上去拉开她的手,将安弦之护在怀里。
安弦之被拉开后瞬间挣脱了他的怀抱。
柳淇轩见这景象,像是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她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头发,将眼睛紧紧地闭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近乎痴狂的笑声在并不大的空间内回响,留下安弦之和魏泽淼在原地愣神。
“好啊,”柳淇轩睁开眼,恶狠狠地盯着两人,“你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魏泽淼慌了神,眼睛也四处躲闪,肢体无处安放。自己的情感被人摆上台面时,他显得很不知所措。
安弦之还立在那里,像根柱子一样。她转向魏泽淼,认真地直视着他,眼里是清澈与坚定。
“泽淼,”安弦之开口,魏泽淼就觉得不妙。
“很抱歉这样对你说,但是,”她的眼神无比坚定,“我不喜欢你,我心里有人了。”
魏泽淼早料到她会这样,但亲耳听到的感觉和在脑海里的想象太不一样了。他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头也垂下来,卷曲的毛发遮住了清澈的双眼。
“是不是那个...秦晔华?”
他这样一问,安弦之的心就忽然动了一下。
是啊,如果不是真的喜欢的话,那之前发生的都算什么?
往事历历在目,他与她的初见,细心的照料和温暖的怀抱,他与她默契的对视,引得旁人纷纷侧目,他手把手地教自己跳舞,他为了自己的安全不惜在晚会上精心谋略,他千里迢迢只是为了护自己的周全,他奋不顾身地为自己用手握住了锋利的刀子,血顺着他的手掌流了下来,他却毫无怨言,继续与自己在月光的映证下跳完那支未完结的华尔兹。
她不自觉地笑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是啊,”眼里仿佛含了西湖的绿波,一呼一吸也是春风化雨般缠绵温柔,“是啊,我喜欢他。”
魏泽淼只是愣在那里,听到那句话之后,身体就像触电般似的颤抖了一下。他用手扶着后面的椅子,支撑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多年以来心心念念却在一朝碎裂于自己眼前的感情。
“泽淼,认清楚了吗?这就是你深爱多年的女人啊。”她嘲讽着魏泽淼,却仿佛嘲讽的是自己。
魏泽淼想说什么,但喉咙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硬是吐不出一个字眼。他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最后抬眼深深地凝视了几秒安弦之,这才转身离去,留给余下两人一个落寞的背影。
“现在你满意了吧。”弦之的脸也随着魏泽淼的离开慢慢拉了下来,她皱着眉头,面对着柳淇轩,眼里尽是无奈和悲伤。
柳淇轩垂着头,失魂落魄的样子,乌黑的头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如今乱糟糟的,像一团干枯的杂草。
“对不起...”她的眼中落下两行清泪,顺着天鹅般精致的脖颈滴到办公桌上。
如果是平常,安弦之肯定一把搂住柳淇轩然后抱在怀里,用轻柔的声音安慰她,就像世间所有的挚友那样。
可现在情境不一样了,安弦之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遂之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偌大的办公厅就柳淇轩一个人,她小声抽泣着,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甚至都快掩盖了萨克斯《回家》的音乐,等到她从公司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的人们匆匆忙忙,谁也不关心谁的遭遇。偶尔碰撞擦肩而过,也只是一句“抱歉”作了了结,此生或许不会再见。
柳淇轩抬头看着清冷寡淡的残月,那弯弯的弧度好似嘲讽的笑容,在鄙视着她情绪化和幼稚的行为,在嘲笑她孤单一人无依无靠。
回头,恍惚间她又看到安弦之从远处的街道向自己跑来,她的手上拿着两份章鱼小丸子,一份是海苔味,弦之的;一份是弦之特意嘱咐加了许多鱼片的,淇轩的。
她笑着伸了伸手,接过来,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睁眼看自己的身旁,原来只是幻觉,她身边再也没有安弦之的陪伴了。她孤身一人在摩肩接踵的人海中逆行,眼神麻木,似乎想成为无悲无喜的佛。
墨蓝深邃的夜空坠落了一颗星,那熊熊燃烧的炽热在用最后的生命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绚烂夺目,令人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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