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见状,忙追了上去,领着白筝到了房门口。
白筝踏进房里,转过屏风就看到凤临渊躺在床上苍白如纸的脸,和还染着暗红血迹的唇。
“他怎么会这样,不是吃过透骨草了么?”看了坐在床沿的宋逸清一眼,白筝低声问道。
宋逸清没好气地回她:“若不是为了白小姐,他又何至于此!”
白筝一怔:“为何这样说?”
“你可知道,阿渊曾经受过非常重的伤,上次中了紫蒴果毒后,引得他体内旧疾再次爆发,昨夜,便已经吐了不少血。”
“你说什么!”白筝的心被猛地一揪。
“昨夜朱伯得了透骨草后便即刻煎好喂他服下,不知为何,夜里他还是反反复复吐了很多次血。本来今日就该好好歇在房里,可他一听说你出事,二话不说就冲了出来救你。你,你胡闹归胡闹,何必拿阿渊的性命开玩笑!”
宋逸清心里慌得不行,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更是怒气滔天。
白筝脸色变的苍白,她咬了咬唇,艰难道:“不是说服了透骨草就会没事的吗?”
宋逸清正要回答,就见房门外,一道黑色的身影拉着个大夫冲了进来。
是朱伯到了。
朱伯也顾不上别的,挥开了坐在床沿的宋逸清,径直上前把了脉皱着眉头捋了捋胡须。
“怎么样了?”宋逸清着急地问道。
朱伯只是长久地把着脉,沉吟不语,眉却是越皱越紧,几乎拧成了川字。
白筝心道不好,但又不敢乱说话,怕打扰了朱伯。
只好一分一秒地挨着。
不知过了多久,朱伯才放下手来沉着脸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朱伯!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句实话啊。”宋逸清急得团团转。
白筝心乱如麻,径直扑到凤临渊身边,仔细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直到此刻,白筝才发现,凤临渊那宽大外袍下的身子,已经十分消瘦,紧闭的眼睑下淡淡的暗青色阴影清晰可见。
出神间,床上昏迷的人轻微地动了动。
白筝连忙抬头去看,正好撞到凤临渊慢慢地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白筝只觉得如鲠在喉,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筝儿。”凤临渊淡淡一笑。
白筝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阿渊醒了!”宋逸清听到声音,回头看到苏醒的凤临渊,惊喜地叫道。
朱伯却是面无喜色,只是看了凤临渊一眼,垂眸不语。
白筝回头看了看朱伯,又看了看凤临渊,心下了然。起身便对朱伯说道:“朱伯,写药方的纸笔在外间,请随我来。”
朱伯深深地望了白筝一眼,点点头。
二人正要出门,就听凤临渊的声音响起:“朱伯,有什么话,就当着我的面说罢。”
白筝脸色一白,就见朱伯顿住脚步,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的身子,自己有数。不必背着我说。”凤临渊脸色苍白,说出的话里还有几分虚弱,但神情却十分坚定。
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他要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做到心中有数,不然,所有的布局,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朱伯像是知道凤临渊所想,只犹豫了片刻,便走回到了凤临渊面前。
凤临渊想要起身,宋逸清眼疾手快,替他掖了两个枕头垫在背后,让他勉强靠坐在了床头。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寂静。
半晌,朱伯才缓缓开口。
“侯爷,之前你在焱城之战中中了西梁的毒箭,那毒箭上的蚀骨草毒性极酸,本会将你的五脏六腑腐蚀而亡。可你命不该绝,又在中箭倒下后,被灵谷蛰了一口。
灵谷与蚀骨草,本就是剧毒之物,偏又相生相克,在你的体内达到了奇妙的平衡,倒也勉强保住了你的命。
只是剧毒到底是剧毒,虽没有立刻要了你的命,却还是伤了你的根基,老夫这些年穷尽毕生所学,也只能勉强帮侯爷维持体内毒素的平衡,却没办法根治侯爷的病。
可流风那一爪子,让侯爷又中了紫蒴果毒……”朱伯的声音越来越轻。
“你不是说,有透骨草就可以了吗,那透骨草可以解紫蒴果毒!”宋逸清听到这里,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他们费了这么大劲偷了透骨草,难道竟是一点用也没有?
朱伯面如死灰,干干地道:“老夫本以为,只要那紫蒴果与透骨草相互制衡,也不会破坏侯爷身子里的平衡,却不想紫蒴果如此强劲,反将灵谷与蚀骨草分离了开来……”
白筝像是被当头棒喝。
朱伯的意思很明显,那紫蒴果就像是压倒凤临渊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凤临渊体内的平衡现如今已经彻底被打破。
一旦各种毒素都被激发,那将……
白筝完全不敢去想。
就好像水与火,若完全融合,本是互相制衡的。就好像身在水中,不可能被火攻,身在火中,不可能被水淹一样。
可若此时突然多出一截土来,将水与火隔开,就好像把你的上半身放在水里被淹死,而下半身则在火中被烧死。
每种毒素都将发挥出最大的破坏力,将中毒之人啃食得一点不剩。
宋逸清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坐在了地上。
“我还有多久?”一片死寂中,凤临渊平静地开口。
朱伯抬眸,眸中涌起少有的悲戚之色:“老夫就是拼尽全力,也会为侯爷护上……一个月。”
一个月?
凤临渊却是淡淡地点头:“一个月,虽有些急,勉强,倒也够了。”
凤临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不是在谈自己的生死,只是在陈述日常小事一般。
但是这样的表情,却让白筝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心酸。
眼前这个男人,好像看透了生死,对他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白筝的视线涌起一阵雾气,渐渐模糊。
“一个月?怎么叫一个月!之前那神医连非墨不是说能到二十五岁吗?阿渊现在才二十二岁,明明还该有三年啊,怎么就成一个月了!”宋逸清彻底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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