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辰面色复杂地从伊柔手中接过了赵鸿, 将他扶到了软榻上, 凤轩先点了赵鸿的穴位止血, 又吩咐太医准备需要的工具。
“阿辰!”伊柔一头扑进了赵辰的怀中,尽情地大哭起来, “他会不会死啊?我不想让他救我, 我不想欠他的!”
怀中的小女子哭的浑身都在颤抖, 赵辰心疼地抱紧了她,在她的耳边低声安慰着:“不会的, 三哥不会死, 你要相信凤轩。”
猛一看到赵鸿靠在伊柔身上,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到他们前世曾经彼此心悦,他的心就像被针刺了一下。
可在伊柔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 他突然醒悟过来, 柔儿这一世爱的是他赵辰,他应该相信柔儿对他的感情。于是, 心里的那点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
折腾了大半宿,嫔妃和皇子公主,各自回了自己的寝宫, 赵乾带着赵硕赵昂几人, 连夜将叛乱的几个皇子送去了宗人府,参与叛乱的将领,被送去了大理寺监牢。
坤宁宫里, 只剩下了帝后和赵辰伊柔,南音姑姑指挥着几个宫女打扫正厅,王莲成也回去歇息了。
伊柔受了刺激病倒了,天快亮时起了热,浑身滚烫,整个人呈昏迷状态。赵辰差人传了太医,太医开了方子,南音姑姑熬药,周后亲自给她喂药,奈何她烧糊涂了,药汁根本喂不进去。
赵辰急了,从周后手里接过了药碗,自己喝了一大口,直接嘴对嘴度给了她,来来回回,一碗汤药,都进了伊柔的肚里。
伊柔喝了药,睡得踏实了些,两扇长睫,遮住了白日里灵动的眸子,小巧挺翘的琼鼻微微皱起。赵辰靠在床头,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虽是彻夜未眠,却毫无睡意。
“阿辰!”突然,她眉头蹙起,发出了一声呢喃,赵辰刚要应声,却见她摆了摆头,像是很难受,原来她是在说胡话。
许是梦到了不好的,伊柔嘴一撇,竟哭了起来,“公公,我没有侍过寝,为何让我殉葬?我还有爹娘,我不想死,呜呜呜…”
赵辰长这么大,头一次如此地心疼一个人,心就像是被刀剜的一样,疼的快要窒息。哪怕他被人追杀时命悬一线,都没有这种感觉。
他和衣躺在了她的身旁,搂她入怀,而她竟然翻了个身,将脸贴在他的胸前,瑟缩在他的怀里。
感受到了赵辰的温暖,伊柔的身子又朝他身上靠了靠,哭泣声也变成了呢喃,“爹,娘,是我害了你们,心儿,对不起,是姐姐连累了你,害表哥惨死,害你成了姑子。”
“赵鸿,我不恨你,没有你,我还是死,可我不甘心,林若仪为何要害我家人?我不爱你,你为何要为我挡剑?”
“柔儿,你个傻丫头,没有三哥,你也不会死,我自会救你,我是为了给你安排一个可以见光的身份,才被三哥抢先一步,若是我知道你以后会遭遇那些伤害,我便是抢,也要将你从三哥那带回来。”
***
乾清宫内,赵乾和赵辰两兄弟正促膝而谈。
“七弟,伊柔姑娘好些了吧?”赵乾关切地问,他几乎是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加上前几天就睡得不踏实,他的脸上已经冒出了青硬的胡茬。
“已经退烧了!”赵辰答道,他突然有些同情起二哥这个太子了,做皇帝又如何,处处被人掣肘,那些言官已经开始插手二哥的后宫了。
“没想到,三弟竟为了她舍命相救,好在三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七弟,你也不要在意,我看伊柔姑娘对你是一心一意的。”
“二哥,我不会介意,我应该谢谢三哥,三哥为了救柔儿身负重伤,这份情我会记在心里。”
“你和三弟心无芥蒂,二哥很欣慰。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肃清叛党了,七弟,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咱们的那几个兄弟?”
“二哥,还是放过赵康吧,如今他落到这般田地,活着跟死了也没多大区别,二哥饶了他一家老小性命,更显皇恩浩荡,何况母后心善,不想看着咱们兄弟自相残杀。”
“我的好七弟,二哥饶了他便是,母后也让我放过他。我若是再不饶他,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会削去他的爵位,贬为庶民,但我会让他一家老小衣食无忧,其他几个参与谋反的皇子,也是这般处理。”
赵辰点头称是,一场夺嫡之争,除了大皇子赵启,其余皇子皆活了下来。赵启是在换了普通将士的战袍趁乱逃跑时,被不明真相的士兵射死。
这时,有太监过来禀告,说刘莹想见赵乾,赵康想见赵辰。赵辰和赵乾相视一笑,这对母子还真有意思。
兄弟两人出了宫,打马直奔宗人府。今天是正月十七,官署已经恢复办公,御道东西两侧的官署井然有序,各衙署门口,都有士兵把手。前晚的那场暴.乱,像是没有发生一般。
到了宗人府,两人下马,有士兵过来为他们牵马,赵乾拿出了腰牌,兵士马上行了君臣大礼。赵乾摆了摆手,和赵辰一前一后,去了分别关押男女犯人的监牢。
赵乾看着对面的刘莹,心中颇有些感触,曾经艳冠后宫的刘贵妃,除去了华服珠翠,不过是一个迟暮的中年美妇罢了。这个女人要的太多,心思也比母后重,看起来比年长她一岁的母后还要大些。
在他的记忆力,这个女人似乎从他记事时,就对母后心存不满,处处和母后作对,若不是母后心宽,怕是要被她气个半死了。
“刘贵妃,不知您找我来所为何事?如果本宫没有记错,在我很小的时候,您就不待见我。”赵乾嘲讽道。
“此一时彼一时,成王败寇。只是,本宫心有不甘,若不是你有一个好弟弟帮你,继位的人不见得是你。”刘莹不置可否的道。
“那也是本宫懂得笼络人心,除了七弟,父皇也不会眼看着你们刘家夺位,刘丰接管了三大营,看着胜券在握,可里面的老将们,只听命于父皇,到最后,大部分将士掉头追击刘丰。”
刘莹闻言面色一暗,心中悲愤莫名,她的哥哥刘泰被抓,弟弟刘丰战死,刘家完了,她只有儿子赵康一个亲人了。
想到儿子,刘莹的脸上露出了恐惧和担忧,于是,她放下了身段,恳求赵乾,“太子殿下,我想见皇上一面!”
“父皇不愿见你!”
刘莹心中一酸,赵璟还是这般薄情,她爱了他一生,可她知道,他是个没有爱的人,他利用她的娘家,帮他夺位,他的心中只有权利。他唯一的那点爱,也都给了周妍那个女人,她和周妍争了一辈子,却还是败了。
曾经,她也是天真烂漫的少女,情窦初开,对他一见钟情,爱他爱的不惨一点杂质,为了他,她甘愿做妾,和王府里的女人争宠。他做了皇帝,她要斗的女人更多了。
“赵璟,我早该看清你!”刘莹苦笑,她真是昏了头了,到现在竟然还对赵璟怀有希望。
该结束了,她这辈子活够了,她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赵康这个儿子了。于是,她收起了骄傲,恳求道:“若是我自行了断,你能否放康儿一条活路?”
赵乾一怔,遂正色道:“这是自然,没了你,没了刘家的支持,赵康就如一头困兽深线网中,动弹不得,我就是不杀他,他也翻腾不出大浪来。”
刘莹平静地说道:“赵乾,希望你说到做到,善待你的兄弟,如此,我便去了。”
“四皇子赵康,犯谋逆大罪,定当严惩不贷,然皇上念其为皇室血脉,故网开一面,削去爵位,幽禁于原齐王府,享亲王半俸!”赵乾像是在自语一般。
“多谢太子殿下,不,应该是皇上才是,多谢皇上明月入怀,宽容大度,刘莹输的心服口服。”刘莹先是楞了一下,接着便是如释重负。
她原以为赵乾会将儿子贬为庶民,赶出王府,象征性地给他们一些生活费用。不成想,赵乾竟让儿子一家住在王府,虽然少了一半俸禄,若是遣散一些下人,生活还是很富庶的。
“你不用谢我,是母后讲情,让我放过赵康,还让我保留他的府邸和半俸,让他一家衣食无忧。”
刘莹愣在了那里,心中百感交集,扪心而问,若是她和周妍身份调换,自己怕是做不到周妍那般大度。所以,她才会输,输的一败涂地,不光在男人上面输了,儿子这面也输了。
于是,刘莹凄然一笑,“周妍,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会和你争。赵璟,我恨你,来生再也不见!”说罢,便一头撞上了柱子。
另一间监牢里,赵辰和赵康面对面地坐着,说是监牢,条件确是比普通监牢好得多,有木床和松软的被褥,有桌椅,还有茶水茶碗。毕竟是关押皇子王孙的地方,除了没有自由,倒是和客栈似的。
“赵康,做皇帝就这么好吗?以至于让你泯灭了人性,兄弟相残。你为何就看不透,刘家根本就不是真心辅佐你,他们分明是想取而代之,东元是咱们的祖辈辛苦打下的江山,你就忍心看着它落入刘家之手吗?”
“谁说我要交到刘家之手,东元只能姓赵。若是没有你,还不知鹿死谁手呢!”赵康心有不甘。
“恕我直言,二哥比你更适合做皇帝,若你这种气量狭小的人做了皇帝,那可真是江山社稷和百姓之祸了。”
“成王败寇,七弟,你以为你那个一母同胞的好二哥是个良善之辈?我派人在杭州刺杀你那次,他本可以救你,却没有救你,像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是何原因。”
“我能理解他的忌惮,赵康,虽然你几次三番想要我性命,但我念在咱们血脉相连的情分上,不会和你计较。只是,希望你好自为之,若是你能安分度日,我保证你和你的家人此生平安,若是你不安分,不用二哥出手,我便要了你性命。”
“七弟,谢谢你,大哥死了,剩下的五弟、八弟,他们被我拖累,还请你多加照拂,饶他们一命,拜托你了。赵乾虽然忌惮你,却不敢动你,只有你能护住他们了。”赵康对着赵辰抱了抱拳。
“放心,连你都能饶了,何况是他们!”
“七弟,你下个月大婚,四哥怕是不能去道贺了,祝你新婚大喜,祝你和伊柔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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