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已经根据您的意思给意向订单折扣，早上总共签下三个单子。”
开业第一天便已经马上忙碌起来，秘书正在统计数据，还有几个单子在洽谈中，他自信满满，因为这方面是他的强项。
回到车里的纪云宸将身上的伪装都卸掉，他往后捋了捋头发，却是淡定地说道，“我现在不是总裁了。”
秘书轻声笑了下，回道，“一样的。”
没有在称呼上继续纠结，纪云宸紧问一句，“那边有没有动作？”
“似乎还没有发现，不过我会放点消息出去，不出两天，肯定会有人来接洽。”
纪云宸问的，是JS那边的信息。
虽说是新成立的金融公司，但在这种敏感的时间段横空出世的新公司，他不认为纪融天会不注意。
而纪云宸正是需要纪融天注意，因为这个公司，说白了只是一个活靶子。
“你注意隐藏自己，挑选几个可以用的人。”
“是！”
挂断电话，纪云宸将手机丢到仪表台上，转头望了一眼小集市的入口。
他的目光深邃难懂，如果说乔晨曦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人，那么纪融天便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的人。
“咻……”因为临近机场，所以在这个区域能看到低空飞行的飞机。
虽然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但同时意味着噪声比较大。
纪云宸车子的顶棚开着，轰隆隆的声音带着很大的能量仿佛能将整个路面都震动起来。
这时，他看到一辆警车在对面路口缓缓停了下来。
“神父，你和那个人很早就认识对不对？”
乔晨曦颔首思忖了片刻，当即抛出第一个问题。
黎神父失笑，点头。
乔晨曦眨了眨眼睛，接着第二个问题，“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是吧？”
黎神父继续点头，他知道乔晨曦想问什么。
但如果是这种方式，他倒是想告诉乔晨曦她所想知道的。
和黄毛一样，跳开湍急的漩涡中心，显然旁观者看到的真实更为直接，少了那些拐弯抹角和暗潮汹涌。
纪云宸为了乔晨曦而来，却不想被知道。
乔晨曦意识到了什么，却迟迟不说出来。
两人的状态都有问题，黎神父在心中默默祷告，他向万能的主请罚。
如果他违背教义能让两个有情人重新走到一起，他情愿承担后果，接受应有的惩罚。
慈爱地看着乔晨曦，那个留在黎神父记忆中的小女孩，面容还十分鲜明。
虽然乔晨曦已经改变了容貌，但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存在的。
向来最能传递感情的，是眼睛，乔晨曦茫然的时候，让黎神父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年前。
落雪的冬季，阶梯上堆砌厚厚的雪屑，那个站在教堂外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也是这种眼神。
黎神父的表情不由更温和了些，他静静地等着乔晨曦的问题。
乔晨曦抿了抿逐渐变得干涩的嘴唇，心脏莫名重重跳了一下。
黎神父的表情越是淡然，乔晨曦身上的压力似乎就越大。
但她还是咬咬牙，把自己的猜想大胆地问出来，“那么那个人，认识我，对吗？”
“飒飒飒”，风扰乱树丛的声音不绝于耳。
黎神父意味深长看着乔晨曦，在乔晨曦紧张的盯视中，他终于点了头。
瞳孔一瞬紧缩，乔晨曦莫名攥起拳头，马上接了下一句，“那我以前，来过这里。”
这次不是疑问语气，而是陈述语气，乔晨曦从进入小集市开始就一种有奇怪的感觉。
黎神父则似乎什么都知道，乔晨曦有预感能从面前的神父身上知悉自己想要的信息，所以才说得特别笃定。
但这次，黎神父没有什么表态。
他和乔晨曦一开始的约定就是，乔晨曦一个问题，他给一次回应。
如果不是问题，黎神父不做出回应，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这莫名给乔晨曦一种十分刻意的错觉，她转而说道，“神父，我确实是带着疑问来到这里的。有人说我有B市特有的一种稀有口音，我便来看看是否有机会寻根问祖。”
乔晨曦直言不讳，到这种时候，她再怎么自己想，似乎都不会有结果，还不如直接问。
即便问不出答案，至少，可以给自己一种可能性。
“乔小姐如果想寻根问祖，可不应该来教堂这种地方。”黎神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收回放在乔晨曦身上的视线，转而投向远处，白色的鸟在枝梢追逐，而后双双飞离。
“你应该看看，在你身边的人是否也有这种口音的人，人会下意识学习最亲近的人。”
黎神父说完，乔晨曦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便是厉北。
但一时间，她似乎也无法马上做出一个结论。
厉北的口音和纪云宸应该是差不多的，特殊字眼乔晨曦也基本没在意过。
她连自己有口音都注意不到，自然不可能注意到纪融天的。
事实上，纪融天也确实没有口音。
不过黎神父的提醒，对乔晨曦还是有用的，至少，她不再纯粹觉得她的口音是陈警官所说的“归属地”的问题。
或许她应该更全面地去考虑一些事情，当然，不止是说口音这件事。
“乔小姐，你很聪明，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去接受的理由。可其实真的需要所谓的理由吗？答案就在你心中。”
“真正想不明白的时候，直接问出来，当面说出来会是更好的解决方式，就像现在这样。和陌生人都能如此，在熟悉的人面前却胆怯，难道不奇怪吗？其实可以更坦然一些，不管是过去的生命还是现在的生命，只要人还活着，思想便存在，只要思想存在，便会不停地去思考。可是光靠猜，很难有什么结果。”
黎神父喟叹地说了一段，但很快他就跳开这个话题，因为他觉得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如果乔小姐想祷告，我随时欢迎你来，不过这里也只剩下两三个月的时间了。”
乔晨曦眼睫微动，她问黎神父，“神父，这里拆掉后，你打算去哪儿？”
“避雨的地方，哪里都能有，一切看主的意思。”
黎神父晦涩难懂地说着，乔晨曦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懂，她蹲下身，看着一条横亘过草地的藤蔓延伸到密丛深处。
这时，作好画的纪知念找了过来，他手里还拿着刚画好的作品。
“乔阿姨，我画好了！”
纪知念的画很有意思，上面有三个人，显然他的画技不太行，但配色很鲜明大胆，反而有一种充满生命的张弛感。
画上面有三个人，如果说别人看不出来什么，但乔晨曦一眼便能确定三个抽象小人的身份。
中间笑着的小孩是纪知念，左边西装革履的男人是纪云宸，而右边的人，则是她自己。
纪知念把最想看到的画面呈现了出来，乔晨曦不由胸口一痛。
小孩子的希望很纯粹，也美好，他不需要考虑太多的干扰因素。
可是她不能，纪云宸也同样不能。
“画得真不错，小朋友，能把你的画挂在我的画廊里吗？”黎神父和蔼地询问。
纪知念撅着嘴巴想了想，却是从乔晨曦手中将画收了回去。
见状，黎神父和乔晨曦对视了一眼，似乎都不太明白纪知念这个动作的意思。
“我画得很辛苦，不能随随便便给你呢，伯伯。”
闻言，黎神父失笑，“那要怎样才能给我呢？”
“唔……”纪知念皱起小小的眉头一脸苦恼，似乎一时间想不出一个条件。
乔晨曦倏然蹲到纪知念面前，她靠近他，很小声地对他说道，“爸爸来过了。”
纪知念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望着乔晨曦，一瞬乖巧。
“很久没收到小孩子的画了，能在最后挂上新的一幅，我真的很高兴。”
找出一个似乎已经准备了很久的画框，黎神父很珍视地将纪知念的画裱了起来。
仿佛是一开始就设计好的间隔，刚好在长廊的最后一个位置，有可以将画刚刚好挂起来的地方。
本来黎神父说过要留乔晨曦他们吃饭，但刚好厨房出了点问题，黎神父便没有留他们。
将人送到教堂门口，黎神父目送着乔晨曦和纪知念走下阶梯。
就在他要关门的时候，看到乔晨曦面前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黎神父认识，便是那位和乔晨曦有着同样乡音的警察。
老同志冲黎神父挥了挥手，就当做是打招呼，黎神父脸上的笑意却逐渐消失。
他少见地皱起眉头，看着另外一个人，也就是陈警官正在和乔晨曦说着什么。
陈警官好不容易从警局的资料室里翻出一些信息，他很想第一时间向乔晨曦说明，但毕竟还有小孩子在场，他有所顾虑。
“乔小姐，我们先回去，我想单独和你谈一谈。”
陈警官此言一出，乔晨曦立刻意会到他的意思。
她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教堂门口，刚好与黎神父的目光对上。
这一次，乔晨曦的眼神不再迷茫。
她对着黎神父点头致意，就像一种无声的宣示，她这一步，在这一刻要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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