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少爷一样没吃饭吗?”
在空旷的走廊里,爵士夫人遇到了将满满的精致食物重新端回来的仆人,拧眉问了一句。
仆人拘谨地低头回道,“是的,夫人,少爷一口都没碰。”
“……”爵士夫人脸色瞬间沉下去,她随意地挥了下手,“下去,让厨房重新做一份过来。”
“是,是!夫人!”
仆人似乎十分畏惧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女主人,低着头便小跑离开。
爵士夫人则是望了一眼自己儿子房间的方向,眉间皱得更深了些。
秦君意从被软禁开始,便没再进食,而是靠水勉强维持生命。
他不知道这么抗争下去,究竟会不会有结果。
但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便只是白白浪费光阴,并最后将自己置于无法翻身的余地。
然而,这一次大家长的态度也足够强硬。
他们宁愿眼睁睁看着这个承载家族最后希望的年轻人日渐消瘦,也绝不妥协。
因为这次,离某个期限的时间实在太近了。
爵士夫人轻轻敲了两下门,而后推开步入。
秦君意就坐在窗前,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嘴唇发白,人也瘦了一圈。
但眼睛里的辉光不减,静静地望着百叶窗外的绿地。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他不知道这个机会究竟会不会来,但如果他没有期待,可能就连生存的意义都会失去。
夫人走到秦君意身后,默不作声地幽幽盯着自己的儿子。
她的眼底虽然有愠怒,但更多的是心疼。
即便她是一个严厉的母亲,但天底下哪儿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可是,秦君意这几年来的确让她十分失望。
她一次又一次容忍了秦君意对她的忤逆,只是这一次,她不允许秦君意再做出任何不应该在贵族身上出现的行为。
母子俩,都相互知道对方的存在,但在这个偌大的房间里,却仿佛存在着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所以他们没有交谈,空气安静得可怕。
半晌,夫人有些忍不住了。
她嘴角动了动,声音却是比平时冷淡许多。
“不吃饭,是打算把自己饿死,以此来报复我和你父亲吗?”
秦君意没回头,但是也没回答。
夫人微微眯起眼睛,脸上展露着明显的不悦。
“你这么做,没有意义。我儿子很聪明,应该会明白这点。你迟早会饿晕,到时候让家庭医生接管你的身体。继续绝食,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秦君意的表情起了细微的变化,他当然明白这点。
但他是在赌,想看哪一方先败下阵来。
他还可以撑几天,而他的族人不会让一个过度虚弱的人去参加那个重要的仪式。
也就是说,只要秦君意能拖延时间,他的胜算还是有的。
因为医生替他调整身体状态,需要不少的时间。
秦君意并不是随随便便绝食,他是掐着点的。
当然,他这么做其实也很危险,因为他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到了一种濒临崩溃的地步。
“我要见他。”
这时,秦君意终于出声。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因为虚弱所以听起来音调偏弱。
可实质上,秦君意的语气很冷,或者应该说,十分寡淡,没有感情。
夫人脸上出现犹豫的神情,她顿了顿,才沉声说了一句,“你应该喊他父亲。”
最终,夫人还是做出了让步,她带着秦君意出了他的房门。
不过,秦君意是不能自由行动的,他母亲亲自将他带到他父亲的书房门口。
“叩叩”,夫人看了秦君意一眼,才叩响门。
“进来。”浑厚的男中音在里面响起。
夫人默默吐了口气,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进去吧,我不进去。”
秦君意缓缓呼出一口气,才拧开门把。
爵士就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
他的表情讳莫如深,宛如即将面对一场大战。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爵士闭目深思,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他如何处理,结果将会有很大的不同。
“一句话都不说,是等着我宣布?”
父子两人沉默了好一段时间,爵士当先出声。
他侧头看了一眼秦君意的方向,语气深沉。
秦君意微微皱了眉头,倒是没有真的等着自己的父亲宣布什么,他单刀直入问道,“释放她了吗?”
闻言,爵士显然有些不高兴,他缓缓转过身,逐渐背光的过程中,眼底的冷彻渐次加剧。
“你到现在,心里想着的还是她。”
拉开抽屉,爵士将一个中型的牛皮纸袋取出来丢在桌上,“啪”一声,甩的力道不轻。
“你是有未婚妻的人,不要丢我霍克利家族的脸!”
秦君意低头瞥了纸袋一眼,视线接触到的瞬间,仿佛被什么刺痛一般,瞳孔倏然皱缩。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以自己父亲所希望他拥有的贵族身姿站在对方面前。
他的目光十分坚定,尽管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而面色苍白,但全身上下收敛着的气息都在告诉他面前的人,他不会就此屈服。
“未婚妻,只是你们强行塞给我的。况且,一开始也不是我的。”
秦君意最后一句话,似乎正中爵士的痛处,他刹那失去自持的冷静,重重拍下桌子。
“砰”一声,仿佛整间书房都在颤抖。
在门外候着的爵士夫人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去摸门把,但在犹豫再三后,还是放弃了。
这是只有里面两父子恳谈一次后才能解决的事情,她需要忍耐。
“到现在了,你还在说这种话!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到底是谁的错,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爵士显然气炸了,他的脸色阴沉,一改往日高贵绅士的模样。
秦君意咬了咬牙,平静地回道,“偿还有各种各样的方式,但绝对不是这种。不是我也没关系,真正让这件事失去公平性的是你们。”
“你到底想说什么?”爵士危险地眯起眼睛。
秦君意立在原地不动,但一直保持这个站立姿势,已经开始让他感觉到不适。
“我想说什么,父亲,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秦君意深加隐讳地说着,又补了一句,“大哥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他也是更合适的人……”
“住口!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执迷不悟,我霍克利一族,怎能有一个无法站立的族长!”
“父亲!大哥也一样是你的儿子,你就这么厌恶他?”
秦君意蹙眉,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直接向自己的父亲提起兄长的事情。
在这个家族里,他兄长的事几乎是禁忌,谁也不会堂而皇之地提及。
又或者可以说,注定会被放弃的人,没有人愿意花精力去维系关系。
但秦君意不一样,几年前,他之所以会脱离家族,除了乔晨曦给他的勇气,还有一个十分直接的原因,便是他那因为车祸而双脚瘫痪的大哥。
那起车祸,秦君意不能说没有责任。
当时,他大哥送他去机场的路上,一边劝说他留下来,接管家族的产业。
秦君意是霍克利家族公认最有能力的年轻一辈,老霍克利一直希望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能够齐心协力壮大家族。
但是,虽然老大忠心耿耿,可才能上的欠缺,让老霍克利始终耿耿于怀。
因为一族之长无论是能力还是道德的考量,都必须是最优的。
可霍克利同时又是一个古老的家族,他们遵循着严格的祖训制度。
在有兄长的情况下,秦君意不可能成为一把手。
但兄长有自知之明,他自己提出让秦君意担任下任族长,并帮助老霍克利说服向往自由的秦君意。
兄弟俩在车内起了一些争执,结果导致翻车。
秦君意虽然也受了伤,但不重。
可他的大哥却因此瘫痪了双脚,虽然找遍世界范围内的名医,却始终没有起色。
兄长出了这种事后,老霍克利便直接正名秦君意,这让秦君意完全接受不了。
所以他离开了这里,只要他不回头,霍克利家族便无法改变顺位的习俗。
但现在,他却被迫回来了。
“……”爵士紧紧攥着拳头,并微微颤抖着身体。
“我是为了谁,我是为了谁才做出这种决定?”
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爵士用手撑了一下桌子,才缓缓坐下,他叹了一口气。
“霍克利一族,到这一代,已经余力不足。但是过往的荣光不会消失,你要是真的爱你的兄长,就去和他谈谈,然后来告诉我你的决定。”
“……”秦君意不说话了,一想到自己的兄长,他的眸色便染上一丝怅然。
他此前回来的两次,都有去看望大哥的冲动,但都忍住了。
他如果没有足够的冷漠,便无法真正下定决心。
秦君意从书房退出来,看到了还等在门外的母亲。
“我会去看看吉尔,尊贵的夫人,还要继续软禁我吗?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会走,我欠他太多。”
看着秦君意喟叹地说出这番话,爵士夫人竟红了眼眶。
她说道,“你要是早这么想,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秦君意身上的禁令解除后,他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给纪云宸拨去一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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