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氏山庄会客厅里,放着二十几组真皮沙发。正中央的那一组沙发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
老夫人穿着一条黑色丝绒旗袍,披着一条白色的貂绒披肩。她手里端着一杯茶,茶杯外壁彩绘着上彩绘着一组昂首傲视的雄鸡,和一组正在陪着小鸡啄食蜈蚣的雌鸡,牡丹湖石和兰草湖石将几只鸡分为了两组,书音看到的正是有鸡冠子的那组。
书音外公生前也最爱收藏瓷器,听闻这杯名为“明成化斗彩鸡缸杯”,是汉族传统陶瓷中的艺术珍品,属于明代成化皇帝的御用酒杯,曾拍出2.8亿港元的天价,多用于博物院珍藏。
老夫人手中的杯子,其胎质洁白细腻,薄轻透体,白釉柔和莹润,表里如一,应当不是什么仿制品。
晏家不愧是晏家,人家用来馆藏的珍品,老夫人竟然拿来当喝茶的杯子。书音生怕她一个手抖,就把这价值连城的珍品摔了。
她觉得自己心态挺好的,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担心一个瓷杯的命运。
老夫人咽下口中的茶,终于把目光落到了书音脸上,“你就是书淮安的大女儿书音?”
书音不愿意承认这个身份,但也不能在老夫人面前丟了应有的礼数。
她点点头,刚想诚心诚意的道个歉,就听到老夫人问白管家,“书小姐在受邀名单之列?”
白管家摇摇头。
被宴会主人当场打脸,还有比这更惨的车祸现场吗?
现实告诉书音,有的。
因为老夫人又问了:“那书小姐是怎么进来的?”
书音不打算把霍枭供出来,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到合理的说辞。总不能如实说自己是钻狗洞进来的吧?
那狗洞如此隐蔽,要不是内部人员,谁能知道那里有个洞?
万一再追究起来,霍枭藏都没地儿藏。
可是除了实话实说,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受了药效的影响,书音聪明的脑袋瓜子里早就搅成了一团浆糊。
她现在只觉得热,热得视线模糊,她努力想看清老夫人手里的瓷杯彩绘,聚焦半天,看到的也只是一团花花绿绿。
“是我发的邀请函。”施洛突然站出来,救书音于水火之中。
书音还来不及感谢她,就看到晏容姗面色冷凝:“洛洛,你又你胡说些什么?”
“没胡说,是我让人放她进来的”,施洛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搀着老夫人的胳膊小声说,“我和澈澈都已经正式交往了,阿音和笑笑都是她妹妹,我想了一下,只请一个不合适,所以就都请了,忘了通知您。”
施洛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外婆的表情,说实话特别没底气。这话是三叔刚刚在微信里教她说的,三叔和蒋海阳被送到刘医生那里去了。
书音刚刚打人的力道不小,三叔被伤的又是脑袋。母亲怕留下什么后遗症,强制性要求三叔去做检查了。
施洛从小到大没撒过谎,怕被母亲和外婆看出来,紧张得要命。
要是书澈在就好了,他举止有度,为人处世的态度一直被圈内人所称道,在调解矛盾这方面更是出类拔萃。有他出面,情况说不定会好一点。也不知道他人跑哪儿去了,接个电话把人给接丢了……
施洛只好硬着头皮,见招拆招。
她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不都说三叔和书音是死对头吗?怎么关键时刻,感觉三叔还挺护着书音的?
“听说书小姐把我家老三打了?”晏老夫人微微抬眸,看了一眼乖乖站在沙发前面的书音。
长得倒是挺漂亮一姑娘,就是站没站相,浑身软得像个没脊椎的动物,流里流气的。
书音能感觉到体内的药效正在肆意蔓延,用最后一丝理智警告自己:不可以脱衣服,不可以蹭瓷砖,我不热,也不痒!!
可是书家的瓷砖光可鉴人,看上去就很凉快很好蹭的样子……
书音低头,目光黏在了瓷砖上。
晏老夫人误以为她在低头忏悔,脸色总算缓和了一点点。
晏容姗刚接完电话回来,先是极不友善地看了书音一眼,这才对着老夫人说:“蒋家那小儿子,确诊了轻微脑震荡。”
“老三呢?”老夫人问。
施洛也屏住了呼吸。
“额头破了道口子,缝了三针。”晏容姗这语气,特别像在告状。
晏家人护犊子是家族遗传,老夫人症状尤其严重,一听燕辞被眼前这小姑娘打破脑袋见了血,连带着眉心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施洛看见老夫人这神情,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书音这点也太背了,惹谁不好?偏偏惹到了晏家最矜贵的这一位。
她用无能为力的眼神看着书音,没孝心的想:你就算砸我妈也比砸我三叔好啊!
书音倒抽了一口凉气,知道自己今天自己要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明年的今天就有可能变成自己的忌日。
她倒是想实话实说,可是今晚的事情牵扯太多。蒋海阳给自己用的不是什么好药,这药经过书笑的手,真正追查起来,书笑难辞其咎。
成佳汐在这起事件里只是个路人甲,如果蒋海阳不揭发她,她大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到时候背锅的人就是书笑。
蒋海阳要是揭发了她,这事儿就会牵连到燕辞。
书音下意识的不想把燕辞牵扯进来。她只不过是个混吃等死之辈,得罪了晏家也就得罪了,要是让晏老夫人因为自己的关系而不喜欢书家,反而是功德一件。要是把燕辞牵扯进来,按照晏家人护犊子的属性,万一怪罪于他……那对于燕辞将来的职业生涯,会是致命的打击。
燕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她相信如果自己养不起了他了,以他的能力东山再起不是难事,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思及此,书音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破罐子破摔。
一股热流突然涌向小腹,书音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不管用什么理由,她都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腿软得站不住了,她索性就不站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规矩地开了口:“实在是不好意思,您儿子他戴着面具,我也不知道是谁,我还以为他要非礼我呢,所以出手重了些。我知道他也不缺我这点医药费,要不这样,改日等他伤好了,我让他打回来好好出口气?”
施洛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她外婆说话。她在心里为书音捏了一把汗的同时,为她点了一支香。
晏老夫人确实被气得不轻,心道传闻所言非虚,这书淮安教育出来的大女儿,确实没规矩!
她眉头皱了一下,正准备替书淮安好好教一下女儿,会客厅的大门就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秋北带着方倩茜走了进来,先是朝着老夫人深深的鞠了一躬,才说:“老夫人,三爷让我过来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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