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之下鬼物无所遁形。
所以,如果碰到这种雷雨天气,很少会有小鬼敢在外面游荡,哪怕是鬼君都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
但是,万事皆有例外。
大雨连续下了六天六夜,泗水河已经变得波涛汹涌,水平面上升了许多。
有些离河岸比较近的渔夫家已经被大水冲垮了。
许多人都在为了活命,搬离自己居住了数十年的居所。
身为县令的宋仕章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没有放任百姓安危于不顾,而是亲自带领衙役、捕快和部分百姓一起投入营救百姓的行列中。
泗水河的源头是青罗江,青罗江和泗水河的交界处,以东属于永丰镇管辖,以西便不是永丰镇的辖区了。
“老爷,您慢点儿!”
捕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蓑衣在这种雨下已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
“不要这么多人都跟着我走!大家分开!每三个人负责一段距离!千万不要走散!”
宋仕章走在最前面,身体硬朗的比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不遑多让。
他转身冲着身后的众衙役喊道。
“什么?”捕头距离县令最近,也没能听清说的是什么,于是赶忙往前跑了几步。
现在他们所站的位置,在平时距离河道的距离还有三十多米的距离,此时这里的水已经没过了小腿。
所以,捕头跑起来的时候不得不把两条腿抬得高一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捕头终于来到了县令身边,气喘吁吁道:“老爷!您太快了!弟兄们跟不上您的速度啊!这半天光追您了,哪有功夫去看附近有没有遇难者啊!”
“我说!”宋仕章把白发往脑后捋了捋,又抹去脸上的雨水,好不容易睁开的双眼,却不想立刻又被雨水打湿眯了起来,“我说,你们不要都跟着我!我的脚程快,我先去青罗江和泗水河的交界处看一看!你们也分开,三四个人一组,每一组负责一段距离的搜寻!千万不要走散!”
雨水很大,水流声很大,雷声很大,所以宋仕章觉得自己已经使出吃奶得劲儿在大声喊了,“你听明白了吗?”
“您等我一下,我跟您一起去!”捕头凑到宋仕章耳边,大声喊道,接着又冲后面的队伍跑去,嘱咐完后回到宋仕章身边。
二人就这样淌着水一路沿着青罗江和泗水河的交界处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捕头已经撑不住了。
他弯着腰,双手拄膝,一脸愧疚地看着雨幕中渐渐远去的县令。
啊!
捕头大喊一声,用力甩了甩头,想要把头上的雨水全部甩干,可是甩掉了旧的又来了新的。
“干!老爷子都能坚持,我怎么能认怂!”
捕头大吼一声,给自己打气。
“老爷子,等等我!”
也不管宋仕章听没听见,捕头埋头向前冲去,眼看就要追到对方了,就差那么仅仅十来步的距离,脚下一滑,整个人便跌进水中。
本来想大声呼救而张开的嘴巴,这一刻一下子灌进去不知多少口水。
水流湍急,捕头就这么被大水从浅水卷入了深水之中去。
生和死,就在多喝一口河水和少喝一口河水之间。
因为,捕头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不对!
准确的说,是一个长得美丽大方的女人。
她在水中不受水流的干扰,缓缓向捕头伸出玉手。
捕头见状,赶忙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就在他想要握住那只玉手的时候,才发现竟然和那只手穿插而过。
鬼!
捕头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双眼不由睁得滚圆,本来还屏住的最后一口呼吸这一刻也撑到了尽头。
哇~
河水倒灌!
捕头的体内终于被河水灌满。
女人眼中流露出悲悯之色,她无能为力,不再停留,继续朝着上游的青罗江和泗水河的交界处游去。
因为,她在七天前,忽然感受到一个人的呼唤!
那个人在不停的呼唤她的名字!
于是,她离开了身体,选择追寻那个声音。
这个人,正是姜仁宝的姑姑——姜语荷!
姜语荷的修为没有踏入通玄境,所以当她离开身体后,想再回到体内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除非有高人为她招魂。
但是真正懂得招魂的天师又有几个呢?
就连正人君子都不敢说自己能够轻易做到。
离开肉体的姜语荷以灵魂的状态游荡大好河山,她从最初的好奇,到后来的惊慌,再到最后的坦然。
短短七天的时间里,她的心理历程要比她活着的那三十多年,经历的还要多的多。
她放下了心中的无奈,抛下的心中的悲伤,留下了心中的渴望,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去面对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如今的她突然发觉,自己也许属于水,因为在水里她竟然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当水流抚摸她的身体时,她竟然有一种回到母亲肚子里的感觉。而且,现在的她在水中能够畅通无阻,她感觉自己已经和泗水河融为一体了!
当她拯救捕头失败后,她没有停留,而是继续沿着河流一直向上游而去,那个男人的声音正在变得更加明显,恐怕用不了多久,这个谜题就能解开。
到底是谁一直在喊自己的名字?
这是姜语荷此时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渐渐地,界碑已经出现在眼前,姜语荷游至近前,双手抚摸界碑在岁月中留下的痕迹。
“您竟然真的来了!”一声惊叹从背后传来。
姜语荷猛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船夫斜靠在小船上坐着,雨水皆不能进他身,在他的身边是一张大网,网里似乎还躺着一个人,那个人披头散发看不清模样,分不清男女。
“是您在叫我?”姜语荷好奇地问道。
“另有其人!”船夫回答简练。
“您也是被那个人叫来的吗?敢问前辈名讳为何?”姜语荷始终给对方足够的尊敬,因为她知道,对方肯定不是一般人。
“名讳不敢当!”渔夫怅然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水中精怪罢了!修炼千年不易!但愿今天是个好的开头!”
“修炼千年!”姜语荷闻言大为惊叹,赶忙行礼:“请恕晚辈眼拙!”
“无妨无妨!”船夫始终没有取下盖着脸的斗笠,领空摆了摆手,“说不定以后你我还要一同共事呢!”
“……也不知是谁呼唤我们过来的!前辈旁边的人不知是谁?为何在渔网里面待着?”
“她啊?一个死人罢了!顺手捞起来的!”渔夫不耐烦道,“好了,不要说话了,安静等着就行了!我还要再睡会儿!”
姜语荷四顾一番,最后把界碑当做椅子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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