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浅仰起了脖子,下巴稍稍抬高了一点,眼里有一抹别人看不懂的倔强,她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躲?凌奉天,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这一切,都是陆向东罪有应得。”
陆向东挑了挑眉。
“好,好,好。”凌奉天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才转头重新看向了陆向东,冷声道,“那你会怎么做,如果你刑满释放出来,你会做什么?”
陆向东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浅浅,林浅浅努力将自己的背挺得笔直,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娇小。陆向东走了过去,站在林浅浅的面前,缓缓低下头去。
林浅浅的呼吸急促起来,她飞快地别过脸去,不想和陆向东这样近距离地对视着。
陆向东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动作,迅疾地握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望向了自己,勾起了唇,“我出来的那一天,就是你下地狱的那一天。你给我的,我全部都会还给你。林浅浅,你比我更清楚,我绝对不是那种被人捅了一刀,还能不记仇的人。”
林浅浅看着他眼里的恨意,呼吸变得艰难起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在陆向东眼里看见这么露骨的仇恨,还是对她的。
心里,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心脏。林浅浅痛苦地看着陆向东,放弃了躲避的念头。恨我吧,陆向东,我们已经不能相爱了,或许恨,才是维系我们之间最后的枢纽。
凌奉天叹了口气,淡淡地道,“林浅浅,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就算是你足够聪明,足够忍耐,什么都不害怕,敢面对陆向东的报复,那陆筱西呢,你以为,陆筱西能藏到哪里去?”
林浅浅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让她明白过来,陆筱西和自己,始终是不一样的。
她远比自己更加脆弱。
陆向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她,退回了房间的中间。
林浅浅站在房间里,觉得有些冷。凌奉天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又尖利,“林浅浅,我早告诉过你,不要冲动。你以为陆筱西为什么会遭遇那些事情,林浅浅,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那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不是没有去查那件事,我只是没有告诉你。你总以为你自己什么都能解决,其实只是将事情弄得更糟,所以我没有告诉你半点那件事情的起因。我比你更清楚,什么样的决定,才是对陆筱西好。”
“凌奉天……”林浅浅沉默地站在房间里面半晌,艰难地开了口,“或许你是对的。我太自以为是,以为可以给陆筱西讨回公道,到头来,只是更加伤害了她,甚至让她最珍爱的你,都背叛了她。我才是那个该下地狱的人。”
凌奉天看着她说话的表情,好看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说的话,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了。
他拧紧了眉,犹豫了一下,口气却十分地肯定地道,“我答应你,不会放过伤害陆筱西的人。”
林浅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希望你记住这句话,凌奉天,陆筱西只有你了。”
林浅浅意味深长地说道,她揉了揉自己的头,朝着休息室外走了出去。
休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陆向东重新站在了被告席上。
这次凌奉天没有再躲在后面的休息室里,而是站在了陆向东的身后。两个同样英俊的男人,看上去抢眼极了。
林浅浅抬起头来看着他们,忽然觉得气馁。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傻事,以为凭借她的力量,可以将陆向东给陆筱西的伤害,全部加诸在他的身上,但凌奉天的话让她明白过来,她只是让陆筱西陷入了更加危险的地步。
她根本连陆筱西都没有办法保护起来。
她付出了一切,牺牲了感情,自以为伟大,却不知道,她正在一步一步地将陆筱西拖向了另一处绝望的深渊。她没有办法真的将全部的资料交出去,宣判陆向东的死刑,所以她删掉了许多的罪证,留下的那些,也只能染陆向东被关上几年。
然而,这几年过去呢?
陆向东要找到她,要找到陆筱西,都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一年找不到,就两年,两年找不到,就三年。她的报复,只会让陆筱西之后的每一天,都被迫活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灾难就会降临的提心吊胆之中。
而且,这种伤害,只会比那天晚上的更加严重。
林浅浅是清楚陆向东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的。
再一次总结了上午的各种控诉,法官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林浅浅的身上,“控方证人,请你给出控诉证据。”
无数意味深长的目光,都压在了林浅浅的身上。
她的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她想起了自己临走之前,低声询问陆向东的话。她问他,如果她现在放弃,他还会恨她吗?
陆向东只是笑,冷漠又残酷,静静地道,将她曾经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他说,已经回不了头了。
林浅浅的嘴唇都在颤抖着。
她知道,将陆向东逼上被告席的那一刻,他们就回不了头了。不管她现在做什么,只要她还活着,陆向东的报复,就会没有止尽地落在她的身上,甚至是陆筱西身上。她连一丝一毫保护陆筱西的可能性都没有。
林浅浅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对面的陆向东。
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当初那种会让她心都快要融化开来的温情。
在他身后的凌奉天,同样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平静地看着陆向东。
林浅浅自嘲地弯起了唇,她自诩聪明,到头来,却根本没有斗过这两个人。因为,她永远也做不到他们的那种冷漠,无情。她会不忍心将陆向东真的害死,也不会忍心,看着陆筱西受苦而无动于衷,但他们可以。
打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林浅浅痛苦地闭上了眼,再缓缓张了开来,她听见自己清晰又疲惫的声音,冷冷地在空气里响了起来,“对不起,我没有证据。”
这边的警官眉头皱了起来,“林小姐,你那天联系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会在法庭上,将指控陆向东的证据交出来,而且,你还给过我们看了一次。”
林浅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静静地道,“是么,我不记得了。”
“你——”警官脸上多了些怒意。
林浅浅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对了,我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一份证据。”
陆向东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异,凌奉天的眉头皱在了一起。
林浅浅看着他们脸上的神情,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她的灵魂似乎是从身体里面钻了出来一样,飘荡在高空,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却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只能眼睁睁地听着自己的躯壳冷静又疯狂地说道,“不过,那份证据,是假的,是我捏造的。不仅如此,我还偷窃了陆氏集团的机密材料,卖给了别人,让陆氏集团遭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林浅浅说得缓慢极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陆氏集团的资料泄密,陆向东为了稳住那几支股票,赔上上八位数的资产。其实她并不知道那是谁做的,只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将所有的能想象出来的罪责,都全部扛在了身上。
目光尽头,凌奉天脸上写满了震惊之色。
陆向东的脸上,在一丝惊讶过后,又恢复了无动于衷的冷漠。
林浅浅忽然不再害怕了。她望着陆向东,眼眶有些湿了。这是她所能想到了能保护陆筱西的方法了。凌奉天告诉过她,她会后悔的,而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来得及细想,就不顾一切地联系到了警察,将陆向东拖上了法庭。
她从来没有想过,陆向东的报复,是多么的让人难以承受。
一直到今天陆筱西被凌奉天绑架,用来威胁自己的时候,林浅浅才明白过来,她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幼稚。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亲手推下地狱。陆向东,只有这样,你才不必再千方百计地想着要怎样将我拖下悬崖。
我不求你能放过我,只希望你能放过陆筱西。
现在的一切,不管是不是我应该得到的,但我都没有丝毫怨言。但是,陆筱西是无辜的。
林浅浅的话,让法庭陷入了比刚才还要激烈的议论声中。
法官沉着脸,不得不再次宣布了休庭,但是林浅浅窃取企业机密,贩卖文件,已经让她的身份,瞬间从证人变成了嫌疑人。
银色的手铐,锁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林浅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她被穿着制服的警察带着朝着外面走去。路过陆向东身边的时候,她也没有丝毫停留,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背挺得更直了。她不愿承认,在他面前,她输得一败涂地。
凌奉天皱起了眉,迟疑地唤着她的名字,“林浅浅。”
林浅浅抬起头来,看着他,沉默了一下,淡淡地一笑,“凌奉天,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你答应我的话,不要放过那几个男人。还有,照顾好陆筱西。”
凌奉天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隐忍的怒气,“你发什么疯,你难道不知道,刚才你说的那些事,足以让你在监狱里面蹲上十几年吗?”
林浅浅笑了笑,“那都是真的。”
话音刚落,林浅浅很明显地看见了陆向东的目光带着恨意,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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