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浅不敢再抬头,她努力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眼泪在被子上面擦干,不想陆向东看见自己流泪的脸。她听见陆向东的声音,只是摇头,闷声闷气地否认道,“我不是她。”
陆向东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面抽出了另一只手,试探着搭在了林浅浅的肩膀上,见林浅浅没有反抗,才一点一点地加大了力道,扣住了她,不让她离开,将她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这些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了细枝末节,现在在林浅浅的脑袋里一点一点地全部放大了。
她一直以为,陆向东从来都是不顾自己意愿的,霸道的,蛮不讲理的,可是现在,那只缓缓加重力气的手让她感觉到,其实不是这样的。
明明是想要赶快将眼泪擦干的,林浅浅的泪水却流得更多了。
陆向东抱着她,目光一直没有从林浅浅的身上已开过,笑了笑,笑容有些飘渺,“像是做梦一样。”
林浅浅隔着被子,在他的胸前咬了一口,“你身子……怎么样了?”
陆向东的声音里带着昏迷很久醒来的沙哑,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隐约察觉到了他内心的兴奋,“睡了一觉而已。”
睡了一觉……
林浅浅的鼻子有些酸,她不知道该怎么询问陆向东。听方缜那句话,陆向东似乎已经知道了他得了很严重的病,可是,万一不是这样呢,自己告诉他,反而是让他受到打击。
陆向东似乎没有看到林浅浅的犹豫,他伸手手来,在林浅浅的身上又捏又挤了半天,一直到确定了她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才又抱紧了她,皱起了眉,“怎么在水里泡了一晚,你还是没有胖一点。”
林浅浅瞪大了眼,刚想说话,眼泪又哗啦啦地滚落出来。
她以前看电视的时候,看见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在得知男主角患病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场景还总是笑,说她们泪腺和乳腺的发育程度完全呈反比,现在才知道,原来真的到了那种时候,眼泪是根本不受控制的。
一想到从此以后,他留在这个人间的,就只有一段又一段的记忆了,林浅浅就感到撕心裂肺的难过,比得知陆向东欺骗了自己还要难过,比自己离开陆向东的时候还要难过。
陆向东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他有些慌张地抬起了林浅浅的下巴,另一只手胡乱地擦着她的眼泪,“你哭什么,我不是没有骂你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喂……别哭了,是不是我睡觉的时候,方缜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该死,等我去收拾他,我……浅浅……”
林浅浅的眼泪流得更多了。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哭,可是一看见陆向东,她就觉得难受。
他们错过了那么多的时间,为什么现在,连补偿的时间都不肯给她。
小学上学的时候不是做错了的题,写错了的字,都能够擦掉重来吗?一道题,一个字都尚且如此,为什么变成了人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了重来的机会了?半年,她要的不仅仅是半年。
陆向东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懊恼,他低咒了一句,忽然停下了给林浅浅擦眼泪的动作,俯下身,恨恨地吻上了她的唇。
还是那么强势的吻,不容丝毫的质疑与分说,毫不客气地占领着林浅浅嘴里的每一个地方。他的嘴里很温暖,和他冷冷的外标王完全不一样,舌头蛇一样地紧紧缠绕着林浅浅的,有些粗暴,也有些急切。
可还是带着一点点的细腻温情。
像极了他当初在方缜家,抱着林浅浅说我爱你的时候那种淡淡的感觉。
林浅浅动也不动地任由他吻着。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想到也许在自己未来的日子里,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亲吻了,她就感到一阵冰冷,她反手紧抱住了陆向东,第一次用力又杂乱无章:
地回吻了他。
陆向东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的唇被林浅浅啃出了斑斑血迹,可他并没有推开林浅浅,反而是将她抱得更紧。陆向东的唇贴着她,缓缓地磨蹭着,灼灼的呼吸,喷洒在了林浅浅的嘴里,然后径直钻到了心里面。
有种比亲吻更加令人脸红心跳紧张不已的激动。
陆向东咬了咬林浅浅的下唇,轻笑道,“要是每一次救你,你都这么热情,我真想找人天天都追杀你,然后我再出现在你面前,把你救下。”
林浅浅瞪了她一眼,脸色通红,“你敢!”
陆向东挑了挑眉,“你不信?”
他的目光灼灼的,眼眸里的深邃看不见底,像是一个黑洞一样,要将所有的东西都全部吸进去。
林浅浅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了,她别开头去,下一刻,就被陆向东握着下巴,又深深地吻了下来。林浅浅被迫张大了嘴,承受着陆向东的亲吻,原本压抑的气氛,全在这个火热的吻之下,融化成了碎片,消失不见。
薄薄的被子两边,两颗心一左一右地跳动着。
嘴边有咸湿的东西流进了嘴里。陆向东微微松开了林浅浅,看着她流着泪的脸,叹了口气,“你昨天是被水淹了脑子,今天准备放水吗?”
明明是以前听起来就会觉得刻薄尖利的话,现在听上去,总觉得带上了淡淡的宠溺。
林浅浅胡乱地在自己眼前抹了一下,“我……我……”
陆向东看着她,出奇地没有嘲笑她。
林浅浅一直以为,在陆向东的面前这样哭泣这样示弱,是她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了什么,她那么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她没有感到自己的自尊受到创伤,她也没有接受陆向东刻薄犀利的嘲讽,一切都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害怕的那些,其实并不是陆向东,而是自己那些莫须有的假象。
林浅浅的手抓紧了被子,“陆向东,我们会不会一辈子在一起?”
陆向东剧烈地咳嗽了一下,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一般。他盯着林浅浅看了半天,看上去有些狼狈。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来,摸了摸林浅浅的额头,凉凉的,他的表情怪异起来,“你脑子烧糊涂了?”
林浅浅瞪着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什么煽情的情绪都没有了,“我跟你说认真的。”
陆向东瞥了她一眼,在她的脸上啃了一口,“这种问题,根本就没有丝毫意义。”
林浅浅气白了脸,她一拳打在了陆向东的胸前。
陆向东冷哼了一声,没有还手,只是将她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面,狠狠地又咬了她一口,“我早就说过,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林浅浅张大了嘴。
她忽然觉得愤怒,甚至那种有些莫名其妙地愤怒,“骗子,根本就没有一辈子。你根本……根本就没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了,你以为半年时间就是我要的一辈子了吗?“
陆向东的身子有些僵硬起来。
林浅浅害怕地将他抱得更紧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半年时间,哪里够。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我就不会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自尊,浪费我们那么多的时间了。半年怎么够,怎么够……”
喉咙堵得难受,明明将那些话都说了出来,可是越来越汹涌的情绪还是积压在了嗓子里。
林浅浅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咬紧了唇,“陆向东,王八蛋,你不是说过,要用一辈子的时间陪着我吗?那你就不要死啊,就为了我,多活那么一点点也好啊。我不要你离开我。王八蛋。”
林浅浅发誓,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没有今天哭得这么厉害。
哪怕是在孤儿院的时候,每个月才会发一次的糖被她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裹了浑身的泥,她都没有哭得那么厉害过,她只是捡了起来,将上面的泥土用水反反复复地清洗着,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放进了嘴里。
心脏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林浅浅难受地抓住了自己的心。
从头到尾,她的生命里,也只是出现了这一个男人而已。林浅浅一直没有告诉别人,自己的生活到底有多孤独,没有父母,两个朋友,就是她所有的人生。她不像别人,有那么健康的成长环境,孤儿院里教会她的,更多是对人的怀疑与不信任。
而陆向东的出现就像是一根寂寞大海里飘过的稻草,她不顾一切地就抓住了他。
也许这样的感情来得太过轻易,来得太过卑微,可是,这对于林浅浅而言,就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与时间。
陆向东的表情有些呆愣。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有人在他面前骂他王八蛋了。他皱了皱眉头,看了林浅浅半天,然后将她推开,“你说些什么,什么半年?我怎么听不明白?”
林浅浅一下子失去了声音,呆呆地望着陆向东。先前还乱糟糟的大脑顿时停下了运转,有点像是突然间停电后的电视机,黑漆漆的一片。她看着陆向东,不敢出声,心里却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
她刚才激动的时候,竟然都忘记了,陆向东也许不知道自己得了病的事实。
现在看陆向东的反应,似乎自己正好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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