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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请君入瓮

听闻云卫突然进攻周山,余怀群有些着急,便即着手准备派兵支援,但聂无相却示意他再等等,因为在聂无相看来陶臣末最近一直没有丝毫要进攻佑州的迹象,特别是云卫暗桩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传来,相反泰安却有消息说程锦尚很可能要让云卫南下,所以他断定这只是陶臣末的试探,而且陶臣末接下来一定会一路向南并会有不少佯攻的消息传来。

聂无相不让余怀群派兵支援周山并不是因为他爱惜余怀群的将士,相反,他很是希望余怀群能在此时与陶臣末拼个你死我活,他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余怀群对他心服口服,眼前他二人的关系仅仅是建立在利益交换的基础之上的,余怀群这样的人今日能倒向他聂无相将来便很有可能为了利益倒向程锦尚,只有让他对自己心服口服那才能真的让他为自己所用。

果然,就在收到周山被攻打之后不久,余怀群便得到了云卫突然放弃攻打周山,转而南下的消息,这与聂无相的预测几乎一致,他本身就对陶臣末和云卫有几分惧怕,此时一个聂无相却对陶臣末的意图了如指掌,他自然对聂无相另眼相看了。

不仅如此,又过了三天时间后,黄石传来了被云卫攻打的消息,这一次余怀群便不着急了,而且还很激动的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聂无相,聂无相自然也是高兴的,一来他已经看出来余怀群对他是越来越信任了,二来嘛,他的判断是基于泰安和云卫暗桩的消息来的,事情的发展没有出现什么意外,这足以说明这些线是安全的。

因为先前血蝙蝠刺杀王金易失败加上归一城又暗中助力陶臣末,所以暂时是不太可能对程锦尚的臂膀造成致命伤害了,所以按照瞿红袖的计划,只能先不断为程锦尚出谋划策,讨得他的信任,而后再利用君王对功臣的忌惮来逐一削减程锦尚的势力,卫戎再趁机扩大战果。但无论如何,陶臣末的存在都是一个威胁,因为他太善于打仗了,如果让他有机会专门对付卫戎,卫戎大军是不太可能在云卫头上取胜的,所以如果能够赶在程锦尚问鼎天下之前就除掉陶臣末,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眼下余怀群已然对自己有了更多信任,聂无相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陶臣末眼下不是正在攻打黄石吗,那就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让余怀群再去试他一试,反正余怀群此刻手里还有二十多万兵力。

听闻聂无相让自己去攻打陶臣末,余怀群有些不解,问道:“国师先前不是说陶臣末只是佯攻吗,既是佯攻我又何必出兵?”

“先前我只是猜测陶臣末会佯攻将军而南下攻打泰安,但不确定陶臣末是否在诱敌深入,现如今他佯攻黄石,本座可以十分确定他是急着南下了,他要南下完全可以由渤州南下,为何还要来佯攻将军呢,很明显,他是害怕将军趁他南下而在背后追赶,所以才会做出如此试探,经过这几次试探,将军按兵不动,那陶臣末肯定就会放松戒备快速南下,此刻将军再出兵可以出其不意,试想,如果将军此番进攻得胜,解了泰安之危,得信于大渊皇帝,万一最后泰安真的守城成功,将军你可是挽救朝廷于危难之间的无上功臣呐,如此功劳堪比大渊三杰,如此一来,将军在朝堂之上可就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那时候本座与将军有什么交易岂不是更容易?再者说,将军要是胜了被世人誉为当世无双的白衣神将陶臣末,将军还愁有什么事办不到吗?在渤州那一战,将军离此神迹就只差一步,若不是北弃人从中作梗,将军早就誉满天下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将军当真不心动?”

聂无相太了解余怀群了,他这段话有两层意思,其一,他知道余怀群迫切需要更多的底气来和他进行利益交换,所以他就以挽救大渊危机建立不世之功来说道,一旦余怀群真的解了泰安之危,其朝堂地位将无人可比,到时候莫说一个羸弱的皇帝,整个大渊朝堂都不会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那时候再来与卫戎作什么交易,他便拥有足够的底气来讨价还价;其二,余怀群是个武将,武将最好战功,而这世界上最耀眼的战绩就是击败比自己更强大的人,陶臣末被世人誉为当世第一,以击败陶臣末来诱惑他,谁人能不心动?为了让他彻底动心,聂无相还举了一个实例,那就是渤州一战,这件事是余怀群心里过不去的坎,当日若不是北弃插手,他自以为真的就有可能取胜,想一想,无敌于天下的白衣神将败在了他余怀群手里,何等荣耀?

所以余怀群毫无意外的上钩了。

聂无相从来不作无把握的事,他知道余怀群会心动,为保万一,他事先就动员了另一个人,那就是余怀群的副将蹇虚谷,这个人比余怀群更好教唆,很简单,他和陶臣末同届武举出身,作为被淘汰者中的择优者,陶臣末已然云卫大将军,手底下二十余万精锐,横扫大渊,名满天下,而他呢,虽贵为武状元,但直到现在都还是一个从三品云麾将军的副将,从来就没有独立领兵打过一次仗,若说余怀群不服,他蹇虚谷更是不服,所以他异常坚定的站在了聂无相这一边,一旦余怀群拒绝出兵,他定会想尽办法让余怀群出兵,这就是聂无相的后路,好在余怀群本身也是一个贪婪的人,出兵计划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余怀群调兵五万,结合周山的数万守军,十余万人浩浩荡荡的南下前去追击云卫去了,同时传令黄石守军一定要想方设法拖住云卫,然后来个前后夹击,誓要将云卫聚歼于黄石城下。

陶臣末率领云卫勉勉强强攻了两天黄石之后,本来已经断定余怀群不会出兵了,正准备放心南下之时,北境暗探传来消息,说余怀群集结大军南下了。

按照余怀群的想法,等到云卫得知他们南下的消息时一定会惊诧不已,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听闻余怀群大军来袭,云卫众将那叫一个高兴啊,陶臣末下令大军不要走了继续攻打黄石,而且一定不能太过投入,要演戏就得做全套,万一余怀群觉得云卫是在诱敌深入突然不来了那就没意思了。

黄石守军听闻余怀群率兵来援,自然是战力加倍,就这样,双方十分默契的扭打在了一起,云卫不断进攻,但就是攻破不了,黄石守军十分疲惫,但也总算是牵扯住了云卫主力。

掐着时间,在余怀群大军距离云卫主力还有约莫一日路程的时候,陶臣末下令全军停止攻城,全部撤走,黄石守军一脸茫然,咋回事儿,怎么说走就走了,怎么办,出门追击?万一云卫是久攻不下而假装撤退,到时候一出城恐怕就钻入陶臣末的全套了,为了保险起见,守城主将决定先派小股将士出城一查究竟,不多久,出城将士就回禀说云卫确实是撤走了,沿路还有不少被丢下的辎重,看样子云卫是知道余将军大军来攻,慌不择路了,得赶紧将这个消息报上去。

收到黄石消息,余怀群大喜过望,看来聂无相的计划是正确的,此时的云卫显然是慌了,于是赶紧下令全军加快追击步伐,以求尽早消灭这股不可一世的大军。

云卫后撤黄石百里,专门找了一片林前开阔之地驻扎下来,留下三万人驻扎在平地,剩余将士全部隐入林中。

几名云卫探子在刺探敌情时不幸被余怀群的大军擒获,按照他们被一顿毒打之后的供述,云卫分成了两部,一部已经由陶臣末带着正快速南下了,剩余一部约莫两万来人留下冒充主力延缓追兵。得此消息,余怀群与蹇虚谷自然不会让陶臣末计划得逞,蹇虚谷求战心切,立马请命领三万骑兵先去将这股扫尾的部队清除,有人打前锋,余怀群求之不得,而且他也知道蹇虚谷有多么想在陶臣末面前证明自己,所以自然就答应了。

就这样,蹇虚谷领兵三万快马加鞭去了。

根据线报,云卫留下的有两到三万人,其中还有不少攻城留下的伤兵,这些人就驻扎在前方不远,三三两两不成阵型。

蹇虚谷一听,这与先前被抓获的云卫探子的供述大体一致,更加坚定了对方主力已然暗中南下的主意,于是号令左右,准备发动突袭,一击制胜。

正三三两两围坐在地上的云卫士兵很快便听到了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于是大都十分惊慌的跑了开来,冲在前面的蹇虚谷见此情形大喜过望,看样子这真是一支残兵。

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蹇虚谷的战马竟然被边上冲锋的一匹战马撞了一个趔趄,蹇虚谷险些栽倒在地,他本欲破口大骂,但眼见四方人潮汹涌,自己很快便掉在了后面,看样子大家都在北弃大军的压迫下憋太久了,眼下很想要拿人开刀发泄发泄,战局当紧,蹇虚谷吞下了骂人的字眼,打马继续前冲。

很快,蹇虚谷便开始感谢先前的那一次意外了,因为冲锋在前上千匹战马在一瞬间齐刷刷的全部掉进了云卫事先掩藏好了的几个巨坑里,伴随而来的是阵阵人马混杂的惨叫之声。

“停止冲锋!停止冲锋!”见此情景,蹇虚谷立马招呼道。

但冲起来的战马哪里能一瞬间刹住,就这样,蹇虚谷眼睁睁的看着又数百匹战马冲进了陷阱,本来掉下陷阱没有被里面尖木刺死的人此刻也都被自己人给活活压死了。

“后退!后退!后退!”蹇虚谷歇斯底里的喊叫着,他担心更多的人冲进陷阱,更担心自己还有不过一尺之地也要被挤下去了。

在蹇虚谷距离陷阱不过两掌距离的时候,大军终于停止了涌动,蹇虚谷已然被虚汗湿透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再抬头看向对面,一开始慌乱跑动的云卫残兵此刻竟然已经列好了队形,想来先前的跑动并不是慌乱,而是在想法列队而已。

列好队形的云卫并没有要做迎战的准备,竟然是发出了阵阵的嬉笑之声,各自自由发挥,辱骂万分窘迫的敌人。

看着对方列着队形整整齐齐的队形开心的骂着自己,蹇虚谷羞愧万分,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就在此时,列在最前一排的云卫士兵突然闪开身位,身后的将士人手一弓,搭箭满弦,伴随着呼啦一阵声响,数万支利箭遮天蔽日而来。

“退!”随着蹇虚谷的嘶吼,阵阵惨叫之声便即响起。

佑州军刚受一刀又遭一击,顿时慌乱不堪,各自逃命,稍微冷静一些的勉强拿起盾牌胡乱抵挡了一阵,那些只顾逃命的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这还没完,云卫箭阵并没有要停的意思,接着又是呼呼一阵颜 射,佑州大军损失惨重,好不容易才逃出一箭之外,刚想停下来喘口气,云卫将士已然从事先标记好的陷阱边路冲杀了过去。

“变阵御敌!”侥幸逃出箭阵的蹇虚谷继续嘶吼道。

佑州大军匆匆忙忙的想要结阵御敌,但云卫将士稍微 冲进一些之后继续放箭乱射,匆忙之下,佑州大军的阵型难以很快形成,蹇虚谷反应还算快,立马放弃列阵,招呼左右调转马头想要用战马硬冲云卫。

李秀与魏文忠分列左右各自领着一对骑兵打马前冲,迎战部分折返回来的佑州军,二人横冲直闯,很快就斩落了十数人,并一步步朝着蹇虚谷逼近,蹇虚谷眼见自己的兵根本无法阻挡敌人,知道情况不妙,不过好在他毕竟是堂堂的武状元,若论单兵作战,自己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只要自己击退地方主将,战场局势也必然会有所转变,所以他并未打算就此放手,而是怒吼着迎向李秀。

不说蹇虚谷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但这天下能同时应对李秀和魏文忠两名虎将的人少之又少,起码他蹇虚谷不在其中,所以面对李秀和魏文忠的夹击,尽管心有不甘,蹇虚谷还是毫无疑问的败下阵来,建奇功是不可能了,但小命还得留着,认清现实后,蹇虚谷终于也跟着混乱的大军夺路而逃,李秀与魏文忠命令云卫继续追击,追出十余里后才停下来。

蹇虚谷一路奔逃至余怀群大军处,而魏文忠和李秀则返回了原来的驻地,抓紧修整,按照陶臣末的推测,这只是开始,余怀群肯定还会再来,因为陶臣末此刻还带着数万人隐藏在林中没有现身,余怀群若是就这么被他两三万人给唬住了,那以后就真的没必要担心他会引起什么不安了。

见到败逃而来的蹇虚谷,余怀群满脸疑惑:“怎么回事儿?”

“属下中埋伏了。”

“不是说陶臣末主力都已经南下了吗?莫非他并未走而是在那伏击我们?”

蹇虚谷一时不知如何回到。

“蹇虚谷,到底怎么回事儿?可是碰上陶臣末主力了?”

“没……没有。”蹇虚谷实在是不好意思回答,他也想以碰上对方主力来作为说辞以便脱罪,但毕竟不是他一个人逃回来了,要是事情败露,以后可就更难处了,所以也只得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蹇虚谷,不是陶臣末的主力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难道说你连他留下的几万残兵都打不过?”余怀群很气但还是不解。

“卑职轻敌了,但陶臣末留下的并不是什么残兵,相反,这些人进退有序,毫不慌张,看样子是精锐才对。”

“行了,本将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见着十万云卫主力了?”

“没,没有。”

“那还不就是你被陶臣末留下的区区两万多人给揍了吗?蹇虚谷啊蹇虚谷,你能不能……”余怀群气急,一时竟不知道怎么骂人了。

“将军,卑职轻敌战败自愿受罚,但经此一战,卑职确信陶臣末留下的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残兵,那都是云卫精锐伪装的。”

“你少来,本将问你,对方有多少人?”

“应当是与卑职人手差不了多少,或许,或许要多。”蹇虚谷还是免不了拼命为自己找回几分面子。

“你……蹇虚谷,哪怕他陶臣末留下的是精锐,可人马与你差不多,你也不至于被打得如此惨吧?云卫当真就这么厉害?你给本将及三军将士可是开了个好头啊,啊?”

“卑职有罪!”蹇虚谷知道再多的借口都已经没用了。

“你这么一败,本将接下来怎么做?打还是不打?”余怀群显然还是十分气恼。因为这个头开得实在是太差了,对方就那么两三万人,若是不打,自己浩浩荡荡十万多人,岂不是让世人看了笑话,打吧,这蹇虚谷首战落败,还是败给了名义上的云卫残兵,这多伤士气啊。

“打吧,属下输在轻敌,不服!”蹇虚谷心里也想不过啊。

“你以为他们胜了一仗还会在那边等着你带上援军去报仇?”

“陶臣末留下这些人来冒充主力,目的不就是为了拖延我们行军嘛,他们一战而胜定然还会为云卫主力谋求更多时间,所以卑职断定他们一定不会走远。”蹇虚谷冷静下来后分析道。

“这倒把你打清醒了,先派探子去探探虚实,他们若还在附近晃悠就证明你说的没错。”

没过多久,探子回禀,别说晃悠,这帮人打了一仗之后连屁股都没多挪一寸,依旧在原地优哉游哉。

“这他娘的也太看不起我余某人了,传令,三军列阵靠近,但没有本将的命令不许进攻。”余怀群显然被激怒了。

就这样,余怀群领着数万大军慢慢向云卫驻地靠近,因为有蹇虚谷的教训在前,这一次余怀群并不急着进攻,大军行至云卫大约五里处停了下来。

“云卫身后是茂林,很适合设伏,他们小部分人露于外定然是作诱饵,切不可轻举妄动。”眼观地势,余怀群还是很有经验的分析了一番。

“可先前交战并未见得后方伏兵呐?”看到对方依旧不把己方当回事儿,蹇虚谷气得牙痒痒,恨不得马上让余怀群下令进攻。

“你中了埋伏自己都慌乱不堪哪里会瞧见后方有什么伏兵呐?更何况,人有这么些兵对付你就够了,何必出动伏兵?”余怀群讥讽道。

“我……”蹇虚谷瞬间哑然。

“不对,你不是说对方人数与你相当吗?为何就这么些人?”余怀群突然发现对方人看起来也就一万来人,哪里是蹇虚谷所谓的人数相当。

“不对,将军,对方绝对不止这么多人,就算先前一战有伤损也不至于损失得比我们还多。”蹇虚谷虽然不太想面对战败的局面,但是他还是不得不说出自己心中的疑虑,对方现在的人比先前少了起码有一半。

“将军你看,敌人后方似有埋伏。”此时,一位负责瞭望的副将提醒道。

余怀群定睛一看,云卫后方的树丛果然时有抖动,而且是成片成片的,一会在这方,过了一会儿又在那方。

余怀群看来看去总觉得有些不对,但不是说他担心这后方伏兵很多,反倒是觉得这些树木响动得太过异常了,试想,就算有伏兵不小心碰到了树丛,那也只是小范围、无规律的响动,哪里会像眼前这般这一片那一片的响动得如此整齐划一。

“你确定先前对方的人不止这些?”余怀群问蹇虚谷道。

“卑职十分确定,起码少了一半。”

“你看”余怀群指着云卫身后的丛林说道,“这些树木动得太奇怪了,一会这边一会儿那边,且每次都是大范围的在动,若真有伏兵他们巴不得纹丝不动,哪里会有如此大的动静?”

“卑职似乎明白了,眼前敌人之所以少了很多就是因为这部分人潜入了林中充作伏兵,想要吓退咱们。”

“还算你聪明,早就听闻陶臣末打仗向来是虚实相掩、真假难辨,他想以少充多糊弄本将,这也太假了。”余怀群向来都不服年纪比自己小了快二十岁的陶臣末。

“可这些人之前打了胜仗为何不趁机撤离却要在这里故布疑阵呢?”蹇虚谷疑惑道。

“不要过来,有伏兵!”恰这时,先前被云卫从陷阱里捞起来的佑州俘虏在对面大声呼喊道。

面对这几个俘虏的呼叫,看管的云卫将士不仅不恼,反倒是装作没听见。

听了好几遍,余怀群与蹇虚谷等人才算听真切,原来是自己人在警示。

“有伏兵?”蹇虚谷疑惑道。

“你再听听。”余怀群不急不忙道。

“确实是在说有伏兵,不过不对呀,若当真如此,这云卫不早就封住他们的嘴了?”蹇虚谷想通了。

“这下你应该明白了吧,正如你先前所说,这些人留下的目的就是为陶臣末南下争取时间,现如今面对本将十万之众这些人在此故布疑兵想要继续拖延,小儿之谋,这陶臣末也太看不起本将了。”余怀群确信道。

“那打吧,不能让陶臣末奸计得逞。”蹇虚谷道。

“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众将听令,随本将杀敌!”余怀群号令三军,便要冲刺。

“将军小心,前方有陷坑!”蹇虚谷慌忙提醒道。

余怀群一愣,立马改变命令说道:“列阵缓进!”

于是,佑州大军列阵逐步朝魏文忠等人靠近。

眼见大军来袭,魏文忠与李秀相视一笑,上马待战。

随着阵型慢慢推进,蹇虚谷发现先前的陷坑已然被填上了,过了陷坑,佑州大军正式发起猛攻。

就在他们快要接近云卫的时候,魏文忠与李秀突然挥旗示意林前的将士分裂成了若干队,中间分开了数丈距离,紧接着,数千战马呼啸着从林中冲了出来,直插空隙专奔佑州大军而去。

这在余怀群的预料之中,毕竟他已经推断出云卫突然少的那部分人就隐藏在林中,然而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铁青了,因为紧随战马之后的是不断迸涌出的步卒,一万两万三万……太多太多了。

到此刻,余怀群才明白林中是真有伏兵,陶臣末这一次不是故布疑兵而是以真乱假,看来自己还是着了道了。

眼见形势不对,余怀群赶紧招呼左右变攻为守,但数千飞云骑已如数千利箭插进了他的阵型,一番冲击,前方阵型已然凌乱不堪,他大呼着继续列阵防御,但紧随飞云骑之后的云卫步卒也杀了上来,就像无数利爪在他阵型的口子上继续撕扯。

乱战之中,一白衣将军分外引人瞩目,他手提银枪,身骑白马,如那玄天白云,飘然而至。

“陶臣末?”余怀群几乎与蹇虚谷同时喊出声。

“能杀白衣者,赏黄金万两!”余怀群随即吼道。

因为知道中了埋伏,佑州将士早就慌乱,加之陶臣末与云卫名声在外,这些人更是早失战意,然而古语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万两黄金可是这些将士十辈子也赚不来的,所以本已在后退的一些人又调头杀了回来,不来还好,这一来反倒让陶臣末杀了个兴起,只见其长枪一刺,溜其一串儿血水,瞬间便有两三人倒地,但这远不足以让这些为了万两黄金而拼命的人后退,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继续涌了上来,陶臣末打马横冲,长枪化作旋刺呼呼激荡开来,离他近的人或是被马头撞飞或是被枪刃扫死,惨叫之声瞬间连绵不绝,更要命的是紧随其后的飞云骑精锐还要再扫荡一遍,这些人很快与陶臣末形成一张铁网,凡是入了其阵的人就如那待宰的羔羊一般瞬间被乱刃砍死,见对方如此凶猛,哪里还有人敢再上前半步。

余怀群一直盯着陶臣末,却没注意到任蒹葭与王立阳已然兵分两路慢慢向其靠拢了,他虽身处中军,但飞云骑的冲击力实在太过夸张了,加之前阵早已被陶臣末、魏文忠、李秀等人击得七零八落,所以他自己很快也暴露在了敌人面前。

这边蹇虚谷眼见陶臣末无人可挡,可是气坏了,别忘了,他才是那一届的状元,可论战绩和名气,那都是不及陶臣末半分,加之先前被伏兵击退,心里早就憋坏了,所以他决定要与陶臣末一较高下。形式已然对自己不利,但蹇虚谷还有如此勇气也算是颇有几分男儿气概了。

蹇虚谷招呼了一股骑兵便即朝陶臣末方向杀去,他毕竟还是武状元,虽说有不少水分在其中,但也不乏几分真本事,所以在内心怒火的驱使之下,他很快就杀到了陶臣末面前。

“陶臣末,你可还认得我?”蹇虚谷怒吼道。

陶臣末定睛一看,大声道:“原来还真是蹇兄。”

“本将羞与叛贼称兄道弟,当日你就没有资格与本将一争高低,今日也休想踩着本将扬名。”蹇虚谷狠狠道。

“哈哈哈,无知狂徒,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武之第一。”陶臣末也放出狠话。

所谓高手过招,过的是招式,所以不需要那么多废话,很快,两人便厮杀在一起。

陶臣末一杆梨花枪早已天下闻名,蹇虚谷的黑金马槊却是名不见经传,今日若是赢了,梨花枪经历师徒两代人杀出来的名气那都一并归了他蹇虚谷了,从此以后天下人便会只知黑金马槊而不知有梨花枪也。

但明白人应该都知道,百炼方成钢,梨花枪上染的血恐怕比他蹇虚谷这辈人喝的水还要多,人若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那都得多几分阴气,更何况这一把冷冰冰的杀人利器,那得更是寒气逼人了,况且兵无长短,在于其人也,陶臣末授于高人又百战淬炼,早已是人枪合一、气形相交了,蹇虚谷有能耐,但奈何不了陶臣末。

双方杀了几十回合,蹇虚谷虎口开始发麻,额头也泛起了一层浅汗,心底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几年前的朝廷武举,蹇虚谷一路“过关斩将”最后拔得头魁,众人相贺、举家欢庆,一时风头无两,他虽心知个中缘由,但自己也确实是从小师从高人,不管比不比,他都认为当年那些对手的武艺都不会在他之上,自己本就配得上状元一称,所谓武举不过是走走程序而已,所以当年根本就没有闯入最后两轮的陶臣末又岂会入得了他的法眼,甚至就连自己的上将军余怀群他都不放在眼里,若不是秦相出了意外,如今余怀群这个位置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但奈何,这世间有个人叫陶臣末。

陶臣末挑枪画符,风散梨花,不断压迫着蹇虚谷,蹇虚谷哪里料到对方竟然能将冷兵重器用得如此精巧,勉力自保之下自然露出了不少破绽,陶臣末一个回合与之错身,随即以横断天河之势一枪扫向蹇虚谷后腰,蹇虚谷只觉背后阴风猛袭,本能的握着手中兵器反手一格,因为过于匆忙,手的位置自是没得多选,这一挡倒是挡住了陶臣末的枪,使得腰身免于被袭,但手腕也就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陶臣末的枪身之上,只听咔嚓一声,一阵剧痛传来,手中兵器瞬间重如千斤,哪里还拿得起,兵器跌落的同时,身子也被陶臣末这一枪的余威给扫飞了出去,整个人结结实实的跌落在了沁着鲜血的黄土之上,陶臣末一提马缰瞬间回首,蹇虚谷还没来得急起身便被炽热的枪尖抵住了喉咙。

他很识趣的闭上了双眼。

但陶臣末却没有动杀心,他微微转头示意,几名云卫步卒上前一把将狼狈不堪的蹇虚谷拧走了。

因为双方兵力交错,眼前尽是人影晃动,余怀群此时已看不清前方蹇虚谷到底是输是赢,只是感觉自己正渐渐被前方退下来的士兵推着后退,为了挤开空间,同时保证本方攻势,余怀群举刀砍翻了几个慌不择路的小卒,大叫道往前冲,恰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两翼也开始往中间压缩了,不远处,王立阳与任蒹葭的面庞已然清晰。

余怀群自是认不得他二人,但此刻他也顾不得去认识他们,只是赶紧指挥左右奋力抵抗。

然而,很快,前方传来了“蹇虚谷战败被擒”的呼号之声,更可恶的是还有“生擒余怀群者不杀”的吼叫,离余怀群较近的一些士兵不由得将目光转向余怀群,他们本意并不是就要去擒自己的主帅,只是因为听到这些声音很自然地回头看看余怀群而已,但这一看却将余怀群看得背脊发凉,他深知大势已去也。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见势不妙溜之大吉何尝不是一种高明的选择,余怀群也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他不想自己十万大军全部葬身于此,眼见取生无望,赶紧招呼左右打马后撤,副帅被擒,主帅败逃,佑州将士哪里还会死拼,而且这些人还有不少本就是桐州败退下来的守军,他们早就习惯了,离云卫近的很熟练的放下了兵器投降,离余怀群近的则跟着主帅一同跑了开来。

陶臣末等了余怀群这么久,哪里会轻易让他们给逃了,于是赶紧招呼左右穷追不舍,离余怀群更近一些的王立阳和任蒹葭更是一马当先,紧追而去。

余怀群本是打算逃往黄石避难,但飞云骑如影随形,很快截断了前往黄石的退路,他只得改变方向一路向北逃命。

历经一夜追袭,云卫几乎将余怀群残部全被打散,因为要清缴落下的步卒,余怀群及其数百亲卫获得了一线生机,终于在天亮之前逃脱了云卫的追捕。待安顿清点,加上后续跟上来的人,最终回来的只有不过五千来人,余怀群仰天悲啸,哭喊道:“天成云卫,吾轻敌身败矣!”

眼见一脸悲怆的余怀群回到大营,聂无相心里已然有了数。

“国师是不是很失望?”余怀群无精打采的问道。

“不是失望,只是有些害怕而已。”聂无相叹着气说道。

“害怕?”

“陶臣末用兵当真无人能敌?若真是这样,很让人害怕。”

“我先前总觉得陶臣末打仗运气好,他的名气更多的是因为他是童帅的学生,此番得见,方知能为童帅学生已然足以说明一切了,他已经明明白白告诉我他就在丛林之中设了重兵,可我还是踏入了他的陷阱,尽为阴谋者是小人,善使阳谋者方才是大家,本将败了,败得很彻底。”

“胜败乃兵家常事,余将军是否太过注重这一次的结果了,还是说你心底其实早就认定自己打不过陶臣末?”余怀群道。

“国师何出此言?先前本将是真不服这陶臣末,何来早就认定打不过他?”余怀群争辩道。

“敢问将军是否了解程锦尚?”

“国师何意?”

“程锦尚当年在渝州不也是被陆守夫打得找不着北吗?现如今如何?陆守夫远遁凉州,程锦尚则兵临泰安,世上哪有常胜将军?你与陶臣末一共就交手两次,不算上偷袭的北弃人,你与他各得一胜,将军你何以言败?”聂无相缓缓道。

余怀群的眼睛突然多了一丝亮光。

“说来说去,将军今日之败都是源于北弃人,上一次若不是北弃的一个女人搅局,陶臣末早就是你的手下败将了,将军又何有今日之败?”聂无相故意强调了“女人”二字。

余怀群眼里的光变成了一丝不甘和恨意。

“可国师刚才不也说陶臣末可怕吗?”余怀群问道。

“他不光能俘获北弃人的心还能一战击溃将军你的心,难道不可怕吗?”

余怀群心里仿似受了重击。

“不是他可怕,是我先认输了。”良久,余怀群说道。

聂无相嘴角不易让人察觉的动了动,继续说道:“陶臣末本可以直接南下泰安,但他却一路拖延故意设下陷阱等将军上钩,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一战击溃将军,不光是击溃将军的人,还要让将军打心底害怕他,以致以后都不敢面对他,好彻底为他扫除后顾之忧,今日看来,他貌似做到了。”

“胡扯!”余怀群怒道。

“这就对了,我们明知陶臣末的算盘,当然不能上他的当,余将军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一战岂可盖棺定论?”

“国师可有打算?”余怀群先前的低落貌似少了很多。

“将军战败,损失十万人马,佑州士气必然低落,当务之急自然是要鼓舞士气,而且要用一场胜仗来向三军说明将军的威武还是在的。”

“再打一次?”

余怀群摆摆手,说道:“不急,将军刚刚大战一场,先休整休整为妙,北弃的研冰郡主不是和陶臣末很要好吗,咱们不妨从她入手。”

“国师的意思是对北弃人开战?”余怀群狐疑道。

“将军若是信任本座,本座倒确实有个计划。”

“本将若是不信任国师,何必还要为国师所用。”

“好,将军劳累,今日由本座做东,先犒劳犒劳将军,我卫国的葡萄美酒可是出了名的好喝。”聂无相微微笑道。

那边余怀群喝着卫戎的葡萄美酒,这边蹇虚谷却只能对着一碗清水。

陶臣末念在他与蹇虚谷勉强也算得上是同窗,便没有杀他,但此人作战也算勇猛,暂时放也是不能放的,于是干脆让人押着他一起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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