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大的办公室中,阳光暖暖的照射进来,透过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却唯独将宫衍一个人掩盖在阴影中。
他跪坐在地上,双手捧着那只录音笔,整个人痛苦的低吼,喉咙中如困兽一般,发出声声嘶吼。
齐封寒沉默着,沉默着看着这个可悲的男子。
他似乎能理解此时的感情,又似乎不能理解。
这个生来就十分优秀的男子,此时正在忍受着的,哪是一般年轻男女的喜怒哀乐?
他嘶吼,他悔恨,他惋惜,是因为他知道,齐研那种骄傲的女子,一旦认定了,就不会反悔。
比如她既然爱上了宫衍,那么无论生死都会爱着;那么她既然选择了离开,就代表不会反悔,一辈子都不会。
即使知道真相,也都晚了。
离开时,齐封寒将齐妍现在的住址写给宫衍,又打听出来陆芷静所在的医院,这才离开。
齐封寒按着地址,一路找过来,终于找到了那所病房,隔着窗户,他看见病房里面有两个人。
躺在床上笑着说话的女孩儿是陆芷静无疑,但坐在床上的那个背对着这里的男孩子,却是他没见过的。
齐封寒没有敲门进去,而是在门口默默的观望着。
眼前的陆芷静叫人惊讶。
与自己在一起时,这个女孩儿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笑的小心翼翼,说话小心翼翼,就连询问自己晚上吃什么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仿佛自己在她面前,是哪个凶神恶霸的地主,叫她畏惧。
那男孩儿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陆芷静瞪大了眼睛,抽出来身后的枕头就砸过去,男孩儿并没躲过去,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然后两个人就又都笑开了。
很温馨。
齐封寒想。
悄悄的转身,齐封寒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寻了个凉快的楼道里,拿出来一支烟,“啪”的一声点燃了,一口一口的抽着。
这几年来,可谓是经历了他人生中的大起大落。
他所重视,所珍重的,都在一件件失去。
四年前那一场大水,冲走了他所珍重的友情,又冲散了他的爱情,一场飞机事故,夺走了他的记忆和自由,就连那三三两两的家人,也一并得不到了。
烟雾缭绕的楼梯间,齐封寒眼神慧明灰暗。
他拿陆芷静当妹妹看待,就像看待齐妍一样。如今自己的两个妹妹似乎都心有所属,都在向着自己的爱情昂首阔步,那么他也就安心了。
上天从不喜欢善待他,他所喜爱看重的,都会被残忍的夺去,所以这些人,他一个都不敢去靠近,都不敢打扰。
这件事情结束后, 他会悄悄的选一个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作为一个程家人,安安静静的过活。
深深吸了一口气,突出一个偌大的眼圈,四周呛鼻得很,他却觉得这尼古丁的味道叫人沉沦。
“喂!”有人叫他。
齐封寒回头淡淡的看了一眼,见一个好看的大男孩儿正斜斜靠在门框上,脚边放着一个淡绿色的暖壶。
齐封寒没答话,淡淡收回视线,继续耐心的抽烟。
心里却想,这个男孩儿还生的挺好看。
“我知道你是谁。”男孩动了动身子,模样轻佻,像是一只被人抢了地盘的野猫,一脸防备的看着齐封寒。
齐封寒将烟夹在手上,熟练的抖了抖。
他侧着脸,看着脚下的楼梯蔓延向下,竟然看不到尽头。
穆翟一脸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个男人眼神深邃,举止沉稳,别看现在动作和街头上的小混混没什么差别,但是周身那种沧桑的气质,叫人心惊。
他没见过那个叫做齐封寒的男人,但是强烈的抵触感觉,叫他知道,眼前的那个男人就是他。
他那个没见过面,但他却恨进了骨子里的那个男人。
到现在他还忘不掉,陪陆芷静度过那段失恋的日子。
那个女孩儿是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却被这个男人深深的伤着。
齐封寒深深吸了一口烟,将剩下的烟头扔在地上,轻佻的用脚尖黏灭,然后终于抬头, 认真的看了眼穆翟,“她是个好女孩儿,你好好待她。”
唯一的一句话,齐封寒双手插兜,顺着刚才看不见尽头的楼梯往下走。
穆翟眸子深邃,看着他背影,握紧了拳头,“我爱她,这些话不用你来说。”
齐封寒脚步一顿,没回头, 就留下最后一句话,“我不会再出现了,你放心。”
一个转身,消失在楼梯深处。
穆翟却直直的站在原地,看着已经没人的楼梯口,一动也不动。
几乎只是一个照面,只有两句话,他内心的那种敌意就更深了,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陆芷静会爱上这个男人。
握拳的手又紧了几分,穆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拎着暖壶先去打了壶热水,才轻手轻脚的走回病房。
陆芷静正静静靠在床上,侧头看着窗外。
窗户半开着,细细的雨丝斜斜的打进来,又轻飘飘的落在地板上,无声无息。
穆翟将暖壶轻轻放下,倒了一杯热水在桌子上晾着。他顺着她看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对面楼层的几扇窗户,和有些灰蒙蒙的天。
他不说话,但他知道眼前人是在告别。
和自己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情告别。
例如这场雨,是祭奠,又是送别。
轻轻握住她的手,有些凉,却是真实的感受着的。
这感觉叫他心惊。
穆翟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真实的感受到她的存在。
从前的陆芷静在她眼中是仙,他是泥。
虽然时时刻刻能看到她,听到她声音,却总是感觉隔着层纱,触摸不到。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她被自己握在手中,真真实实的,有温度的。
“我会对你好的。”
鬼使神差的,穆翟说。
陆芷静手一抖,然后把视线收回来,和他对视着,在这间房间中。
她眼睛是那种浅棕色,很浅很浅的,像是她的人,看着很深情,实际上是无情,很少有人能走近她,在她眼里留下一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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