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万民伞本官受之有愧。”方铮从马车中出来,他朝街道两旁的百姓作揖,却不打算接受这万民伞。
倒不是他谦虚,他是打心底觉得他并未为百姓做多少事。
“大人——”老人又想磕头。
方铮上前一步,扶起老人,还替老人拂去衣裳上的尘土,他收起万民伞,又重新放回老人的手中,方铮紧握着老人的手,说道:“待来日本官多为百姓多做些事,再收下这万民伞,可好?”
“好,好。”方铮声音虽柔和,却也是不容置疑的,老人将伞递给旁边的儿子,“大人放心,便是我死了,还有我儿子孙子,以后定会将这万民伞送到大人手中。”
这般深情厚谊,方铮难免动容,他颔首,“那本官便等着。”
百姓原本就舍不得方铮离开,听了方铮跟老人的一席话,心里更不是滋味,许多人都低头抹泪。
当初方铮才来梁州时,百姓担心更多些,怕来一个跟袁中海沆瀣一气的,他们的日子更难过,然,方铮的清明出乎百姓的预料,他们起初感动,久而久之便忘了这份感动,待方铮要离开梁州,百姓们才突然意识到方铮的可贵。
不管他们如何不舍,方铮仍旧是回了马车,在王钊几人的护送下,一路出了梁州。
难得王钊几人没有听方铮的话,一直将马车护送出七八里之外。
王钊内敛些,面上虽有不舍,到底也没有再说出要跟随的话,杨丙东就直白的多,他红着眼,“大人,我回去想了一夜,我还是想与大人一道去京都,我不当这护卫头领了。”
人这一生难得能遇到一个值得追随的人,杨丙东不愿错过。
他与旁的护卫不同,身上多少带了点江湖气。
方铮沉默地看了杨丙东片刻,只问了一句,“你若是随我离开,你娘亲该如何?”
杨丙东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娘了,他娘一直住在梁州城里,老人对故土有别样的感情,应当不愿离开。
“大人放心,属下昨夜已经跟我娘商量过了,她同意让属下跟随大人去京都。”能养出杨丙东这样一个儿子来,杨夫人也是个明事理的,纵使她开始不同意。
“你可想清楚了?”方铮继续说:“我此去京都虽是升迁,却无法让你如在梁州这般做个护卫统领,你甚至只能做个护院。”
“属下想好了,别说做护院,便是做个小厮都成。”杨丙东单膝跪在方铮面前。
“若有危险呢?”
“宁死不屈。”
“那便随本官去吧。”方铮沉吟片刻,说。
杨丙东没想到方铮这么轻易就松了口,一时还愣在原地。
还是王钊推了推他,杨丙东才醒了神,他喜不自禁,“多谢大人,属下定会为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钊捶了他肩头一下,笑道:“不会说话就少说,也就是大人能容忍你,大人能点头是你的福气,到了京都切记要小心说话做事,也收敛一下你的脾气,可别给大人招事。”
在王钊看来,方大人是最良善的,他不会只让杨丙东做一个不起眼的护院。
“那是自然。”杨丙东好歹也是去过京都,经历过数次危险的人,他喜滋滋地起身。
王钊随即又皱了皱眉,“伯母的事你放心,有我跟兄弟们在。”
“多谢。”杨丙东朝王钊躬身抱拳,“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王钊呸了一声,又捶了他一拳,“胡咧咧啥,是兄弟就别说这话。”
儿子志在四方,杨夫人再舍不得也同意了,她却不愿跟着拖累儿子,方大人虽心善,可若她也跟着,难免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那你快些回去收拾一下,到时快马加鞭,还能赶上大人。”王钊催促。
杨丙东嘿嘿笑了几声,往腰间摸去。
他来时已经将包袱裹在了腰上,外头还穿了一件罩衫。
“你小子!”
反正杨丙东是打定主意了,若是方大人不同意,他便在后头偷偷跟着,等到了京都他在现身,到时大人也不能再将他赶走了。
再不舍,也到了离别时,王钊目送方家的马车离开。
杨丙东骑着马跟在最后。
看着马车越行越远,石春叹口气,幽幽地说:“我该学学杨兄弟的。”
“你可学不来,这小子一根肠子通到底,大人也知晓他的性子,若是真要收下一人,那人必是那臭小子。”王钊叹道。
大人看人准,记性又好,梁州上千护卫他都知晓名字跟性子,恐怕这上千人中他唯独也就看中了杨丙东那小子。
正如王钊所言,今日这一出方铮一早就预料到了。
马车里,冯轻问,“相公,将杨夫人独自一人留在梁州真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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