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说要出征以后,日子仿佛就过得飞快。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秦之亥就已经离开了咸阳。
出征的那天,楚沉瑜本来是想去送秦之亥的,但是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去。
她独自一个人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只假装完全没有听到外头的声音。
往常出征的时候,秦之亥总是叫李高给自己准备好东西,然后说出发也就出发了。
炙热而灼人的沙场,刀光剑影、鸣金击鼓,才是他向往的生活。
但自从和楚沉瑜成亲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李高给他准备的东西,他样样都觉得不好。
若是楚沉瑜来做,定然不会这般不合他的心意。
其实楚沉瑜毕竟也是个公主,很多事情也都是不会做的。
但秦之亥却总是看着她就觉得欢喜许多。
就算都是厨房做的饭,但李高盛的,就是不如楚沉瑜盛的好吃些。
纵然上次,楚沉瑜已经和他说了话,但秦之亥还是能感觉出来,二人之间的坚冰,并没有完全融化掉。
秦之亥昨夜一直没有睡好。
他原本还在想着,如果楚沉瑜也像是戏曲里的那些人一样,从后头抱住他,哭着说想他的话,他要怎么办。
他不知自己身处那个情景的时候要说什么。
其实他也很舍不得楚沉瑜,但人生在世,不是只有儿女情长。
秦之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叫楚沉瑜放心,自己会好好回来比较好。
在深夜之中,秦之亥还不由得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这话,既不显得过分矫情,又完美表现了自己的心境。
然第二天,他将衣裳上的扣子解开又扣,扣了又解,如此反复数次,烦躁得差点直接将衣襟扯开。
“王爷,这衣裳是不合您的心意吗?”
李高到底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可从前,秦之亥一向是个不讲究吃穿的人啊,这又是怎么了?
秦之亥又扯开了扣子,不耐烦地道:“没事。”
李高微微抿唇,一瞬间懂了秦之亥的意思。
“那个,”李高眼睛转了转,“王爷,属下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做,先下去准备一下,您稍等片刻。”
秦之亥点了点头。
李高小心翼翼合了门出去,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回头一看,见秦之亥也一脸别扭得出来,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就往楚沉瑜的院子走去。
秦之亥站在院子里朝屋子里看去。
小丫鬟微微躬身道:“王爷……王妃,还未起身……”
看着秦之亥的面色,小丫鬟被吓得瑟瑟发抖,然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去喊楚沉瑜起身。
如今正是夏日,晚上也是闷热得很,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楚沉瑜都是让丫鬟把自己卧房的窗子打开的。
所以此刻,她躺在床上,外头秦之亥和丫鬟说话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
秦之亥缓缓应了一声,“嗯,叫她好好睡着吧。”
小丫鬟躬身,赶紧应下。
秦之亥又站在那里看了片刻,方才折身往回走。
也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再拖一会儿,只怕就来不及了。
然秦之亥才刚走出去两步,又忽然回过头来,看着那扇半敞着的窗户。
他微微抿唇,然后匆匆往外走去。
在院门口的时候,秦之亥对门口的侍卫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楚沉瑜听到了秦之亥离开的脚步声,一时间心头往下一沉,还有几分酸涩。
她是不知道要如何和秦之亥相处的,可是秦之亥真的走了,她又觉得难受。
此次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那一刻,不知为何,楚沉瑜的脑子里忽然浮出一句话来——沙场之上,刀剑无眼。
光是在心里想一想,楚沉瑜都觉得这话实在是不吉利得很,赶紧甩了甩头。
她又躺了片刻,只觉得度日如年,只像是过了半辈子一般。
她从床上撑着起来,轻声唤了丫鬟进来。
“什么时辰了?”
“回王妃的话,尚不到辰时。”
楚沉瑜低低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小丫鬟像是看穿了楚沉瑜心里所想,道:“王妃,王爷应当还没有走远,王爷出征,大臣们是要在城门口相送的……”
也就是说,如果楚沉瑜现在去的话,还是能赶上送秦之亥的。
“嗯。”
楚沉瑜又应了一声,但是却没有动身的意思。
小丫鬟也只低着头,不做言语。
又过了片刻,楚沉瑜才忽然起身道:“给我梳洗一番吧。”
那小丫鬟给楚沉瑜收拾的时候,她只觉得丫鬟的手脚慢得很,直接从丫鬟手里夺过了黛笔,自己随意描了两笔。
“好了,随我一道出去吧。”
楚沉瑜往外走,院子门外的侍卫们见她出来,微微颔首,都往旁边让开。
楚沉瑜本来还以为,他们会问一下呢。
“我要出去一趟。”楚沉瑜往外走了两步,又往后退了半步,犹犹豫豫开口。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以后,秦之亥就一直派了人在楚沉瑜的院门外守着。
虽然从来没有明说,但谁都知道,这些人就是秦之亥派来监视她的。
“娘娘要去哪里,不必和属下们说,王爷嘱咐过,如娘娘需要,属下们需要随身保护娘娘,若娘娘不需要,属下们也不可阻拦娘娘。”
为首的侍卫恭恭敬敬道。
楚沉瑜微微抿唇,那一瞬间,忽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片刻之后,她才轻声道:“你们去准备一匹马,我要去一趟城门口。”
“是,娘娘。”
清晨的风还带着几分浅浅的凉意,但日头往头顶上挪,天气也慢慢热了起来,如若再不出发,只怕走不到多远就要停下来了。
李高看了秦之亥好几眼,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
那些来送行的大臣们也是口干舌燥。
往常来送行秦之亥,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秦之亥常常嫌人啰嗦,他们随意说不上几句,秦之亥就会甩甩手,让他们赶紧滚。
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好几个大臣还想着今日来走个过场就能回去再睡一觉,谁知道搜肠刮肚说了一半天,秦之亥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王爷……”
到底还是李高轻声唤了一声。
秦之亥微微抿唇,点了点头。
他提了缰绳,往城里头看了最后一眼。
城门口人来人往,来来去去。
但是却偏偏没有他想看见的那个身影。
“走吧。”
秦之亥扯了缰绳,对李高道。
旁边的大臣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秦之亥没再回头,和李高一起,带着人马朝着青海的方向而去。
马蹄扬起灰尘,在阳光下头打着转,模糊了地平线。
那些大臣们一面说话,一面往回走。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咸阳城里冲了出来,马上的女子额上是一层薄薄的细汗,唇齿微张,不停地喘着粗气,俨然是快马加鞭而来。
她看着那些马渐渐消失在地平线,骤然从马上跌落下来,不管头发粘在面上,口干舌燥朝着远处喊了一声,“秦之亥————!”
但是,已经无人应答。
到底是来晚了。
楚沉瑜靠着马站着,不停地喘着粗气,心头有几分酸涩,感觉似是要哭,但是所有的泪水都化成汗被蒸发干净,哭也哭不出来。
然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远方策马狂奔而来。
马蹄扬起灰尘一人高,模糊了马上那人的身影。
听到旁边人的惊呼声,楚沉瑜抬起头来,却骤然被人捞到了马上。
秦之亥紧紧将其拥进怀里,似乎是要将她按进骨血里一般。
“楚沉瑜,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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