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歆楠的手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妈……你能不能告诉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你是哪个人格？”
“我已经分不清了，因为……我后来忽然明白过来，那个一心想要复仇的白素心，不是别人，是我自身分裂出去的人格，她本就是我的一部分，在我想到这一点豁然开朗了之后，我分裂出来的人格和我本来的人格又融合在了一起，我的解离症彻底消失了。”
说完这句话，陆歆楠整个人都愣住了，看到女儿呆滞的模样，白素心温柔地又说了一句：“好的……坏的……都是我的。”
陆歆楠想起了自己在和第二人格斗争的时候，听到的那句话，原来……原来是妈妈在旁边说的。
“女儿，你明白了吗？”白素心问到。
“我明白了……明白了……”陆歆楠声音有些颤抖：“我不应该害怕我的另一个人格，她本就是我的一部分……她是我分裂出来的，我明白了！”
看到陆歆楠恍然大悟的表情，白素心露出了欣慰的神色：“正视你内心苦痛的黑暗，不要害怕它逃避它，你需要接受它……甚至拥抱它，因为这也是你的一部分，这些都是我这么多年来悟出的，我想……我能留给你最宝贵的就是这一句话了。”
“妈妈……谢谢你……谢谢你……”陆歆楠泪流满面地靠在了白素心的手臂旁边。
白素心轻轻抚摸着陆歆楠的头发：“之前对于许泽城，我一直想要给他惩罚，因为他让我心爱的女儿受了太多伤害，即便原罪不在于他，可他也有责任。但是我在亲眼看到了他以实际行动证明，为了保护你，他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生命，我想……这样一个男人，值得被原谅，也值得……珍惜……”
陆歆楠察觉到，母亲的手停了下来，她慌忙抬起头，只看到白素心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旁边的心率检测器屏幕上，出现了一道横线……
一个星期后。
许泽城出院了，回到湖畔别墅里，川叔郑重其事地把一封信交给了他。
“这是歆楠留给你的。”川叔说到。
许泽城愣了一下：“写信……留给我？她人呢？”
“她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顿了顿，川叔继续说到：“在你住院期间，她很多次去看过你，不过你身体太虚弱，她不让我把你叫醒来，三天前……她把这封信交给了我，并委托我等你出院之后再交给你。”
许泽城把拐杖丢到一旁，坐在沙发上急忙打开了这封信——
泽城：
请原谅我不辞而别，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已经不在都城了，所以你不用再试图找到我。
在这之前，我想了很多很多，可能比我过去二十多年里加起来想的都要多，我不确定这样离开是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至少我认为是目前最合适的。
因为我身体里的另外一个陆歆楠还潜伏在暗处，我不允许她某一天再出现然后继续伤害我最爱的男人。
这也许意味着我需要去找一个答案，即便我甚至不知道这个答案的问题是什么。
对了，之前你送了云峰集团一半的股份给我，我也说过将来要给你对应的偿还，等到后来某一天我还给你的时候，你可不能拒绝哦。
陆歆楠亲笔。
看完这封信之后，许泽城缓缓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轻轻说了一句：“倔强的笨女人啊……”
过了许久，许泽城才睁开眼睛，然后对川叔说：“我想到外面花园里走走。”
“好的。”川叔拿起拐杖交给许泽城。
许泽城摆了摆手。
在川叔的陪护下，许泽城一瘸一拐地起身，缓缓走到了室外，来到了花园当中。
没走多远，他就看到许存玺独自一人坐在泳池旁边发呆。
“他这是怎么回事？”许泽城问川叔。
川叔一脸惆怅：“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腿上的子弹取出来之后，伤都还没好就跑出去了，差点把自己给淹死。”
“什么？”许泽城大吃一惊：“他干什么了？”
“他……跑到中心艺术馆下面那条江边，跳了下去。”
“他也疯了不成！？”
川叔叹了一口气：“他不相信陆晓槿死了，他想把她给找回来……你也知道他的情况，刚下水就晕过去了，还好附近有人及时发现……溺水救过来之后他还昏迷了很久，迷迷糊糊一直在说自己太没用了……唉。”
“这个蠢货，怎么能这么没脑子。”许泽城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你要不要去给他疏导一下，我觉得他魔怔了。”川叔压低了声音。
许泽城略一思索，然后朝着许存玺走了过去，而许存玺始终坐在泳池旁一米开外的地方，愣愣地看着水面，都没有发觉许泽城靠近。
看着许存玺的背影，许泽城毫不犹豫抬脚踹了过去。
噗通一声，许存玺直接掉进了泳池。
许泽城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捂着受伤的腿，刚刚都没多想，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有伤，这一脚踹得他自己都疼了起来。
“你这是……”川叔目瞪口呆。
许存玺掉进水里之后一个劲地扑腾，没两下就晕过去没了动静。
见状川叔立马下水把他给捞了起来进行溺水急救，脸色惨白的许存玺吐出了几口水，然后蜷缩着身子一个劲发抖。
“继续把他扔下去。”许泽城对川叔命令道。
“这……”
“扔！”
扑通一声，许存玺再次落水。
如此反复了四五次之后，许存玺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就连川叔都心疼得不行，不忍心再这么做了。
“泽城……再这么刺激下去，恐怕没等他克服心理障碍，他就已经崩溃了啊！不能再这么对他了！”川叔对许泽城说到。
许泽城沉着一张脸，等到许存玺稍微缓过来之后，不顾川叔的阻拦，亲自抓着许存玺扔到了泳池，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
泳池里的水只到许泽城胸口，他用力抓着惊慌失措的许存玺往水里按了好几遍，一边按一边大吼：“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克服恐惧！”
“不要……不要……”许存玺死死抓着许泽城的胳膊，像个极度惊恐的小孩。
许泽城揪着许存玺的领口，看着他的眼睛：“陆晓槿等着你去救她你知道吗？你再不去她就要淹死了！你不能再怕水了！”
说完许泽城又咬着牙把许存玺按进了水里，再次拽上来之后又继续对他说到：“水很可怕是不是？但你也没被它淹死啊！你有什么好怕的！”
哗啦——
许存玺再一次被按进了水里。
“回答我！怕水，和怕自己救不了陆晓槿，你更害怕哪一个！？陆晓槿就在水里，你只要游过去就能救下她！你知道吗！？”
“啊！！！”许存玺突然发出了一声咆哮，用力推开了许泽城的手，然后呆呆地站在水里动也不动了。
由于许泽城动作太激烈，他身上的枪伤都裂开了，一丝丝鲜血流出来在水里蔓延，他忍着剧痛，气喘吁吁地站在许存玺身旁。
许存玺目光呆滞，看着面前晃荡着的水面，许久之后他颤抖着抬起了右手，手掌从水里抬起，然后又缓缓摸向水面。
许泽城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边对他说：“你不是还想胜过我吗？连这点恐惧都无法战胜，你凭什么胜过我！？”
许存玺连呼吸都在颤抖，不但脸色惨白，表情也变得扭曲，但眼神当中渐渐地冒出了一丝明朗。
“我……不怕……”许存玺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许泽城见状，用力拨了一下水花，许存玺瞬间瞳孔放大，一个趔趄倒了下去，然后又一动不动地趴在了水里——他还是晕过去了。
“今天就先这样吧……川叔，麻烦你把他捞出去，好好照顾下。”许泽城对川叔说到。
川叔急忙跳进泳池捞起了许存玺，费了不少劲才让他呕出肺里的积水。
随后的一个多月里，许泽城都会把浑浑噩噩的许存玺反复丢进泳池里，直到终于有一天，许存玺开始剧烈反抗并且冲着许泽城破口大骂：“你他妈想弄死我就直接动手！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许泽城和川叔站在岸边相视一笑，许存玺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站在齐胸口深的水里已经不再浑身发抖意识模糊了，虽然还是胆战心惊，但之前那种汹涌的恐惧感也已经消失了。
“恭喜你，挺过来了。”川叔蹲下去对他伸出了手。
许存玺试着在水里走了几步，然后缓缓挪到了川叔面前，抓着他的手上了岸。
“其实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许泽城对他说到。
许存玺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冷笑：“那是当然，要是心理承受能力不强早被你玩死了。”
许泽城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许存玺犹豫了几秒钟，然后走到许泽城面前神色复杂地对他说：“谢谢……你。”
许泽城眉毛一挑：“谢我什么，我不过就是想捉弄你排解下无聊而已。”
许存玺垂下眼睛轻声说到：“其实我都明白……就算后来我再跳进江里面……也不可能找到她……”
“陆晓槿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这或许能让你往好的方面想想，兴许她还活着呢。”川叔开口安慰到。
许存玺露出了一个笑容：“也对……我去洗个澡休息下，先走了。”
看着许存玺远去的背影，川叔对许泽城说到：“你帮他克服了这个最大的弱点，岂不是对你很不利？”
许泽城的表情意味深长：“他父亲做的事情……与他无关。”
“你说，这小子能不能把陆晓槿放下？”川叔忽然问到。
许泽城抿了下嘴唇：“这就跟我无关了。”
川叔看了看他：“那么……你能不能把陆歆楠放下？”
“我已经放下了。”
“是么？”川叔无奈地笑了笑：“这一个多月里，你表面上对陆歆楠只字不提，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可是……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派出去找她的人给叫回来？都城都要被你翻个底朝天了啊。你应该也知道，她是铁了心要离开的话，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许泽城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尴尬。
川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医人者难自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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