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一起吃了一顿晚饭之后,向玉林又来找过向暖一回。原因是乡下的亲戚拿来了一些自家晾晒的红薯干,刘秀清和向晴都看不上,向玉林知道向暖喜欢吃,就给她送过来了。
向暖没忍心拒绝,收下东西之后,她又请他吃了个晚饭。
饭桌上的气氛谈不上多么轻松愉快,但好像比起以前多少好了一些。向玉林从头到尾都没提向晴和刘秀清,只像一个老父亲关心女儿那样问一问向暖的工作和生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向暖又是个心软的,最后自然是有问有答,据实相告。
那画面,从外人看来也算是父慈子孝,十分温暖。
向暖的心里却只有酸楚和苦涩。她渴望爱和关怀,但向玉林给得太迟了,如今她早就不需要了。所以这份关心除了提醒她当初是怎样爹不疼娘不爱之外,还真没有太多的感动。
向玉林又一次找上门的时候,是幼儿园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当时向暖还没下班。
保安急匆匆地跑来告诉向暖,说她爸爸找她,找得很急。
“向暖!”一见面,向玉林就一把抓住了向暖的手,像揪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急切,用力得差点儿没捏碎向暖的骨头。“向暖,这次你一定要帮帮向晴。”
听到事情跟向晴有关,向暖就不由得皱了眉头,但到底没有拂袖而去,还是耐心地道:“爸,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咱们有话慢慢说。”
喊了28年的爸爸,到底还是习惯了,一不小心就会脱口而出。
“啊?好。对不起,我太着急了。”向玉林缩回手,两个手掌不知所措地互相搓了搓,好像不这样他就会控制不住又抓过来似的。
向暖看着他神色憔悴而焦急的模样,到底心有不忍,在心里无声地叹一口气,语气又软了几分。“没关系。你先缓一口气,慢慢地说。”
可向玉林哪里敢慢?他都快急疯了!
事情其实不复杂,但是后果有点严重。
说来说去,也就是为了争抢庞煜阳闹出来的祸端。
简而言之,就是向晴和郑诗琪在街头互相推搪,向晴被郑诗琪推出了马路,刚好一辆车经过,从她身上轧了过去。人倒是没有性命之危,但右腿可能要瘸。
具体的,向玉林也说不清楚,因为他也是接到医院的电话才知道向晴出事了。
向暖很是震惊,但震惊过后又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是理所当然的,就向晴那种性格,不惹出祸端才是不正常的。
“那……你希望我做什么?”
她既不是医生,也不是警察,既不能保证向晴不变成瘸子,也没办法帮她将郑诗琪绳之于法。
“我们已经报警了,但是那个郑诗琪好像在警察局有熟人,最后可能判个意外赔点钱就草草了事。牧野在警察局不是也有朋友吗?你能不能让他帮帮忙?向晴被害成这样,我们肯定要讨回公道,不可能赔几个钱就算的。”
向暖沉默了。如果是自己的人脉关系,只是打一声招呼的事情,她不会拒绝。但叶剑锋是牧野的朋友,她一点也不想给他添麻烦。而且,她实在是信不过向晴的人品,谁知道这里面还藏着什么猫腻呢,万一给牧野带来麻烦怎么办?
向玉林见她不说话,顿时又急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向暖,我知道向晴对不住你,我们都对不住你。但……但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你就帮帮我们吧?你让牧野帮忙打个招呼就行,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都会很感激你的。”
“我……我不知道这件事里谁对谁错,你也知道向晴是个什么性子。牧野的朋友也就是个普通的警察,他能不能帮得上忙,我也不敢保证。”
“我知道,我知道。那,你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向玉林满含希冀地看着她。
向暖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拨打叶剑锋的号码。只是一直到铃声响完,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向玉林心里从希望到失望,又重新燃起一份希望,道:“要不,你再打一次?可能刚才恰好不在旁边。”
向暖又拨了两次,还是无人接听。“晚点我再试试吧。你也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
“呵,哪里有别的办法?”向玉林苦笑,哆嗦着手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不知道是因为吹风,还是因为手抖得厉害,他打了三次打火机才窜出火苗来。烟点着之后,他皱着眉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结果呛得痛苦地咳了起来。
向暖听着他的咳嗽声,真担心他一不小心就把肺给咳出来了。
咳完了,向玉林也不说话,仍旧拧着眉头抽烟。
向暖看着他脸上一道道的皱褶都写满了愁绪,视线缓缓地往上,发现他添了不少的白头发。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一辈子被刘秀清和向晴欺压,没过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向晴不是认识很多厉害的人物吗?你可以试着让她联系一下。”人虽然受伤了,但打个电话总是可以的吧?
闻言,向玉林苦笑,嘴上也没说什么,只是失魂落魄地摇头,仿佛瞬间老了许多。
向暖也知道,以向晴那种性子,需要对方的时候各种的谄媚讨好,不需要的时候向来将事情做得很绝,连朋友都没几个。就连高逸尘这么好脾气的人,也都被她给得罪惨了,何况别人?
“要不,你去找一下高逸尘?他好像也认识警察局的人。”
向暖还记得在草原接到的那个电话,高逸尘说过一句“听警局的朋友说”。
向玉林的手又重重地抖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来,眼睛大瞪。“真的?你不骗我?”
向暖被他的反应给吓了一跳,担心最后会变成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自己突然也不确定起来。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曾经听他提起过警察局的朋友。要不你去问问?我这边也会继续打电话,有消息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好,好!”向玉林将手里的烟丢下,踩灭,然后跑过去拉开车门。
向暖看到他的状态,有些担心地叫道:“爸,你开车小心一点。”
向玉林看了她一眼,表情复杂,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开着车火急火燎地跑了。
直到车子不见了,向暖才吐了一口气,弯腰将地上的烟蒂捡起来,丢进垃圾桶。转身走进幼儿园的时候,她突然又想起,自己这样会不会给高逸尘找麻烦?他要是知道是她让向玉林去找他的,会不会生气啊?
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向暖心里立马跳出一黑一白两个小人,齐齐朝对方做了一个翘着大拇指刮鼻子的挑衅动作,然后各自拽住绳子的一端就开始拔河比赛。绳子拉扯过来拉扯过去,可总是差那么一点不能定输赢,简直急死个人。
手机铃声响起。
向暖以为是叶剑锋回拨过来的,没想到居然是她家牧长官。她清了清喉咙,笑眯眯地接听电话。“喲,我们日理万机的牧长官怎么这个时间有空给我打电话呀?真是受宠若惊呢!”
“还有更受宠若惊的事情,想不想听?”
“想!”毫不犹豫,外带欢呼雀跃。
牧野低笑几声,笑骂了一声“傻蛋”,然后低声说了一句话。
“啊——”向暖倏然瞪大眼睛,激动得大叫一声,整个人一下蹦起三尺高,差点没吓到一旁的保安大叔。“真的吗?真的吗?你真的不是逗我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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