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任,检查结果出来了。大概是因为她的头骨曾经断裂过,里面的血肿没消除干净,引发了脑部的遗传性基因,形成了瘤体。这里正好靠近视觉神经,如果不赶快手术的话可能会慢慢失明。”
“她现在还怀有身孕,如果手术的话,得先把胎儿做掉才行。要不然手术期间用药厉害,引起流产对身体更不利。”
“医生,一定要做掉孩子才能救小姐吗?”
“她的瘤体已经有两公分了,不取出来不但会影响视力,还会危急生命。她这是遗传,也是非常少见的。”
我在恍惚间,听到了这样的对话,才明白最近老是出现天旋地转的感觉是因为脑袋里长瘤子了。
那这么说,妈妈当年怀我的时候出现晕眩,其实就是脑袋里的瘤子在作祟。她可能一直都没发觉,这就是个遗传病。
我无法去追溯外婆那边有没有这样的病例,因为妈妈是一代单传,早在七年前,外公外婆就走了。
唉,我这条命也真的是贱到了极致,我连自怜自艾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急救室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拿着检测报告在跟另外一个较为年轻的医生说话,李嫂站在一旁哭得跟泪人儿似得。
“小姐你醒了?”李嫂见我苏醒连忙走过来。
我支起了身体,伸手给她抹了抹眼泪,“别哭了李嫂,生死有命,我当年那么惨烈都活过来了,没事的。”
“小姐,呜呜……”
“秦小姐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张启山,这是我的徒弟方俊。”张医生瞧着我醒来,拿着报告走到了我身边。
“你们好。”我打了个招呼。
“是这样的,刚刚你的检测报告出来了,你脑袋里有一个两公分大的肿瘤,目前还不清楚是否是恶性。但我建议你尽快处理掉这个瘤子,要不然压迫到你的视觉神经,不但会失明,恐怕还有生命危险。”
“就是要开颅对吗?”
听到张医生的病情描述,我竟是出乎意料的镇定。只要不死,还能有口气,也就不算是天大的事情。
他点点头,又道,“以我们目前的医疗水平,是完全可以进行微创手术的。不过你的瘤体是在神经中枢部位,具体如何操作我们还得进行讨论。但……你现在怀有身孕,要做手术的话可能要先终止妊娠。”
终止妊娠!
这是我和凌枭的孩子,如果没了,我们两个之间就算彻彻底底两清了。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真正的开始。
可是,这是我的骨肉啊,我怎么忍心呢?
李嫂听到终止妊娠时又泪如雨下,她是性情中人,又生过孩子,所以比我感触深很多。她拉着我的手直摇头,哭得抽噎不止。
我无法迅速做出选择,为难地看了眼张启山,“张医生,我能不能先考虑一下,现在我能出院吗?”
“可以出院,我们目前还没给你用药,就怕随着病情越来越严重,你昏倒的次数可能会增加,还有你的视力恐怕也会受影响。我建议你尽快住院,我们先用药物控制它继续恶化下去。”
“我明白,谢谢你。”
尽管张医生说了很多禁忌的东西,我还是坚持着出院了。我讨厌那个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因为我曾在医院呆了大半年。
走出医院,李嫂还忍不住在哽咽,我却很没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如果真要死,无论怎样挣扎都没有用。
天际骄阳似火,盛夏已经到了,街上到处都是清凉的美女,个个都花枝招展。
我裹着双层的大风衣,走在炙热的阳光下显得特别的另类。但即便如此,可我还觉得冷,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李嫂,我们打车回家吧。”
李嫂点点头,扬手招了个出租车。车上在放广播,好像是新闻。
“我市的标志性建筑‘东方之星’已经定在九月初动工,该项目的施工团队为美国中成集团,该集团CEO凌枭表示,他对A市的经济发展前景很看好,并且已经在筹备投资一个新的项目。”
“本报讯,中邦实业股票忽然出现大幅跳水,大部分投资人表示看不懂。中邦实业董事长连金胜先生发布官方消息,称公司股票被人为操作,目前他正在积极配合警方调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不想听到这些消息,偏偏新闻上全都是这样的消息。
“哎,听说这‘东方之星’是个女人设计的,现在的女人真是不得了啊。”出租车师傅很感慨地自言自语。
李嫂看了眼我,没接话,这师傅接着又道,“这中邦实业实在是坑啊,我三十五块进去,被套两年了,只跌不涨。”
我没有心情去搭讪,默默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发愣。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可能指的就是我这样的人。我无法抉择是拿掉孩子还是等着失明或者死去,因为这两种都不是我想要的。
在车子路过中邦实业大楼的时候,我忽然瞧着外面的广场上站了好多的人,个个都义愤填膺的。连少卿和连娜正在人群中说着什么,两人脸色都非常不好。
我愣了一下,连忙叫司机放慢车速,微微开启了车窗,隐约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股票这两天跳楼的事情。
“大家听着,我们已经与警方联手调查,很快就能查出这次股票大幅跳水的原因,请大家稍安勿躁。”
“妈的我们赔了好几倍你叫我们稍安勿躁,把连金胜叫出来理论。”
“对啊,叫出来!”
我蹙了蹙眉,又关上了车窗,叫司机继续开。
看来这次中邦实业遇到的问题不小,如此突如其来,连金胜肯定是措手不及的。是凌枭干的么?他似乎最有嫌疑了。
如果以往,我应该喜闻乐见,只是现在我自己都这样悲剧了,心情就没什么起伏了。
刚一到家,我就接到了张赫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去他公司上班,他消息已经发出去了,大家伙都翘首以盼。
我没有立即拒绝他,因为身体出状况了,我的计划也会被打乱。至于这可怜的孩子,多半是不会要了。
我说等过了礼拜天就去公司看看,他似乎很期待我。
其实我知道,他并不是期待我,而是看重我目前小有的名气。因为东方之星会被列为A市标志性建筑之最,那么我这个总设计师也可能就平步青云了,在业界说不是呼风唤雨,但吃香喝辣是没问题了。
张赫这么会精打细算的人,当然会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让我留在他公司任职,他出去吹的时候就可以大做文章了。
我对这点成绩已经没所谓了,我面临的困境才是要考虑的。
我洗了个澡,独自窝在被窝里发愣。又忍不住翻阅着旧相册,被照片上面一张张纯真可爱的笑脸打动。
小时候的我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肉乎乎的脸蛋像个苹果似得。我记得李嫂说过,凌枭很想和我有这么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儿,其实我也想。
我要如何抉择呢?
我舍不得肚子里的小东西,并不是因为他是晟浩的孩子,而是母性使然。我很爱孩子,哪怕是逛街遇到可爱的宝宝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每天一闭上眼,脑子里全都是一个个可爱的小天使,这段时间以来,我已经在开始学会当一个母亲了。
可是老天爷却偏偏跟我开了个玩笑,让我无从抉择。
铃!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惊得我颤了一下,我抓起电话一看,是小淡打过来的。他最近在跟进一个项目,都好些天没给我电话了。
“什么事小淡?”接通后,我淡淡问道。
“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啊?声音有气无力的。”
“刚睡着就被你吵了,能有多精神啊,到底什么事?”听到小淡关切的声音,我心里酸溜溜的很感动。
“诺诺,你真的打算离开恒宇去盛源实业工作啊?老板刚投资了一个大项目,你就不想再大显身手一番吗?”
“还是不用了,我有些累,得休息一段时间。”
“诺诺,你是不是和老板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啊?你别因为这些事耽误工作……”
“小淡,你到底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凌枭他就是晟浩啊?连阿木都知道了,你还一个劲装傻做什么呢?”
“……呵呵,好吧,咱们不说这个。你明天能来一趟公司吗?如果你执意要走,还是走一下流程吧。”
走流程?
我心头一股无名之火瞬间就冒了出来,当初我任职就没有走流程,为什么离开了叫我走流程?他们是不是闲得蛋疼故意来折腾我啊?
我气得一下子挂掉了电话,但小淡还是厚颜无耻地给我发来了一个短信,“诺诺,这是老板的意思,你别让我难做好吗?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不见不散!”
“凌晟浩,你太过分了!”
我气得扔了手机,裹在被窝里失声哭了起来。
他怎么能那么过分呢?都分手了还一个劲地折腾我。如果他知道我现在生病了,必须要在孩子和生命之间做选择,他会心疼难过吗?
我他妈也点背,别的时候不生病,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
我自问这二十三年来没有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情,可报应却偏偏落在了我的头上,一次又一次,躲都躲不掉。
我忽然间好孤独,好想爸爸妈妈,想奶奶。如果他们还在世,肯定不会让我这么痛苦的,我也不会这么可怜。
我想,如果他们此刻愿意带走我,我一定会随着他们而去,毫不犹豫地离开这该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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