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顾之间有些腿软。
这种情况在他的身上从来都没有展现过。
他一向都是野心勃勃，信心十足，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野心——是他掩盖在温文尔雅的表皮下的真实状态，只不过他一直都隐藏的很好，鲜少有人会发现。
这一次的事情，是他罕有的冲动，也是对他的惩罚，使得自己暴露的彻彻底底。
站在门外，顾之间已经能够想象的到温眠的神情是什么样的。
一定是厌恶和憎恨彼此交缠，璀璨的星眸中再也没有了温柔的笑意。
这一切都是他惧怕看到的，却也是他不得不面对的。
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解决，一味地躲避没有任何的意义——况且易浅薄也没有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
“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邰可菲站在他的身后，语气充满了不耐烦，“你求我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办到了，这也就全了这些年的朋友情谊。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当是陌生人就好，路上见到，招呼也不必打了，省的尴尬。”
当初他求到自己这里的时候，她是一口就回绝了。
开什么玩笑，眠眠可是老娘最好的朋友，而你丫的又算哪棵葱，居然还有脸想去看眠眠，简直就是恬不知耻！
奈何顾之间低声下气的哀求：“可菲，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到我，甚至厌恶的羞于与我相认，我都明白。我做下的事情，我也没有想要否认，只是我想去看看眠眠，哪怕只有一眼就好，让我确定她是安好的，我就没有遗憾了。”
“她安好与否，不都是你的功劳吗？”邰可菲讥讽的扯了扯嘴角。
顾之间苦笑着点了点头，语气是说不出来的沧桑无力：“是，都是我。所以可菲，我求求你，你跟眠眠的关系最好，若是你说的话，她一定会答应的。”
看着她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顾之间咬了咬牙：“就当是这些年我们之间的感情做一个了断。求你。”
看着向来高傲的顾之间低三下气的哀求，邰可菲心里十分的别扭，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思前想后，她咬着牙说道：“我只同意帮你传达，至于结果，就不在我的掌控范围内了。”
闻言顾之间整个人都像是春回大地一般，焕发了生机。
“我明白，别的我也不强求了，谢谢你，可菲，真的谢谢你。”
当时邰可菲告诉温眠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不想他再纠缠自己，却也没想到温眠会答应与他见面。
所以说世事无常，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眠眠就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有什么话你就赶快说吧。”皱了皱眉，邰可菲不放心的警告一句，“你可不许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的话，我的脾气也不是好惹的！”
“我知道，谢谢你。”
低声道谢之后，顾之间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缓缓的推门而入。
缓步走进去，温眠正靠坐在床上，电视开着，放的是一个经典的综艺节目，时不时地传来她几声娇俏的笑声。
和记忆中一样绵软甜美。
“眠眠。”
低低的一声呼唤，换来了温眠的注目。
她脸上的笑容未散，眉眼弯弯：“你来了啊，过来坐吧。”
手指指了指一旁放着的一把椅子。
显然是早就给他准备好的。
顾之间心中突然生起了忐忑，抿了抿唇，亦步亦趋的走了过去，慢慢的坐下。
诡异的沉默在彼此之间流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电视发出的声音，还有偶尔温眠忍俊不禁的笑声。
在这样莫名压抑的氛围中，顾之间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瞥见她额头上还未拆除的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臂。脸色虽然粉嫩，但是也可以看出来消瘦了许多，下巴越发的尖锐，不复之前的圆润。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授意。
“眠眠……”沉寂过后，他还是选择了先开口，“对不起。”
道歉的话一说出口，温眠脸上原本的笑意陡然收敛，眼睛不再盯着电视，转而看向他。
“为什么？”
三个字一问出来，温眠突然有些想笑。
脑海中不禁响起那天易浅薄伏在自己的耳边，无奈又宠溺的语调：“……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选择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顾之间紧紧地抿着唇，也不由得扪心自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苦涩的情绪在心中蔓延，“你的拒绝，一次次的拒绝，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一片一片的将我的心凌迟。在见到你之前，我一直都在憧憬着我们重逢时候的情景，我想你可能会骂我，会打我，会埋怨我，甚至是抱着我痛哭流涕，质问我为什么不告而别，我想了所有你可能的表现，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你已经心有所属。”
“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甘心啊。我们认识了二十几年，从小到大，陪在你身边的一直都是我，我了解你的一切喜怒哀惧，了解你心中所想，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适合你。可是即便我了解你如此之深，我也还是没有料到，你放弃了我。”
“是我放弃你，还是你先放弃的我？”
温眠垂着眼眸低声询问。
顾之间有一瞬间的语塞。
“当时……是我思虑不周，因为我母亲的事情，没来得及和你们道别。”
“你母亲病重，你心急如焚我能够理解，可是此后呢，一年的时间，你没有与我们有过一丝一毫的怜惜，整个人就像是……死了一样。”温眠冷笑一声，抬眼看着他，眼眸中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当时我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我知道……”
三个字，顾之间说的异常艰辛。
他当然知道，莫浅早已经告诉了他，自己走后，温眠是多么的崩溃和痛不欲生。
“我知道我对你造成了伤害，所以我才想着抓紧机会补救，挽救我们之间的裂痕。”
温眠望着他，面无表情：“你知道我差点订婚吗？”
“我……”
“若不是出现意外，我现在已经嫁给了高子棋。你的补救，有什么用呢？”
“眠眠，我……”
“即使没有他，我也会嫁给别人，我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等着一个不归人。顾之间，你凭什么就这么有信心，觉得我会一直等你呢？”
一句话将顾之间置于呆滞的地步。
他第一次开始审视这个问题。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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