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刚刚这样盯着她那双含泪的眼睛,他的决心却又再次地动摇了。
这样一双纯洁、脆弱、却又倔强的眼睛,他真的要毁掉吗?
他从来不曾在一件事上,如此地反复无常。他无比厌恶这样的自己。
终于,他再一次地做了决定。他告诉自己,这是他最后的一次动摇。
“时间地点不变!你可以走了!”
随着他冰冷的话语出口,许若瞳只觉得一盆冰水,整个地从头浇下。
她进入这个圈子才半年多的时间,关于这种事情,没有天天听,却也经常听。
曾经,她还觉得自己挺幸运,曾经,她还大言不惭地对记者说,凭什么认为她非要跟人上床,才可以得到角色。
可是今天、就是现在、就在眼前,她却同样地面临了这个艰难的抉择。
难道,进了这个圈子,就都难逃被潜的命运么?
她不相信、她不服气!
可是,现实当前,她不相信、不服气有个毛用呀?
许若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凌默宸的那间办公室的。
她更不知道,后来她又是怎么走进香叶酒店的一楼大堂的。
她坐在这大堂角落的沙发上,已经发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的呆了。
过往与凌默宸相对的一幕一幕,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地回放。
过往的一切怀疑,虽然依旧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却在这个时候仿佛都变得清晰了。
从一开始,凌默宸就在布一个局,一个剪除她一切依靠与保护的局,然后,一步一步地将她逼到了现在这样孤立无助,只能仰赖他鼻息而活的悲惨境地。
究竟是怎样的恨,才会让他如此费心思又费时间地布局来害她?
中间好几次,许若瞳站起来都已经走出酒店的大门了,但每一次,她又都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这只是她的猜想,连她自己都不敢确信她的猜想有几分做得准。
即便她敢百分百地确信这是凌默宸所设的局又如何?她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根本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而且,如果这真是一个局的话,那就更表明他对她是志在必得的。她逃得了像他这么一个男人的捕猎吗?
她想过再去找梅姨试试看,可是,不说梅姨这次帮不了她,就是真的帮了她,也是帮得了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难道以后,她每一次都要去找梅姨要角色吗?
她再一次地看了一眼酒店大堂背景墙上的北京时间,已经七点五十五分了!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地分裂过。
上去,就意味着她将自己的尊严向凌默宸双手奉上,让他肆意地践踏于脚底。
离开,就意味着她将很难承担自己的生存重担,尤其是爸爸的医药费立刻就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尊严与亲情,究竟孰轻孰重?
在二者不可兼得的情况下,究竟应该选哪个才对?
许若瞳觉得自己的灵魂,仅仅因为凌默宸的一句话,就给残忍地劈成了两半。
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痛,仿如抽筋剥骨,痛入骨髓!
终于,分钟的时钟指向了12。
“八点了!”
心里念了一下这个时间,她站起来,朝酒店大门走去!可是,走到一半时,她还是又一次地停住了脚步。
她要生活、她还要爸爸活着啊!
哪怕是他只能半死不活、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着。但只要他还能呼吸,只要他的心脏还会跳动,她就觉得她还有爸爸,她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飘泊在这个世界上!她就还有坚持下去的希望和力量!
至于她自己所谓的尊严,在生命面前,就暂时地放一放吧!
连韩信也曾有过胯下之辱。忍一时之辱,求亲人的一世之平安,是值得的!
她很缓很缓地转回了身,朝着酒店的电梯间,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去。
看着“2806”那四个光灿灿的镀金阿拉伯数字,许若瞳的心像是被什么在啃咬着一般。
上回她醉酒,就是被凌默宸抱来了这个房间。
如果他想要她,上回他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得到她。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让她为着利益交换,毫无廉耻地主动地躺倒在他的床上?
凌默宸是身穿黑色的纯丝浴袍,为她开的门。
他如此明显的暗示,令她脚还未踏进房间,就想立刻转身逃开。只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了,她就不能再后退,只能往前走了。
凌默宸大马金刀地在沙发上坐下,一只胳膊闲适地张开,搭在沙发靠背上。
“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求人的人,居然让被求的人等她!”
凌默宸含着讥讽的话,让许若瞳觉得无地自容、狼狈不堪。她的双手十指紧紧地绞缠着,脑袋微垂着,不敢看凌默宸。
“对不起!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话一出口,许若瞳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果然,凌默宸又像听见了笑话一般地笑了一声:“你凭什么知道,还有下一次?”
许若瞳没再做任何争辩,很老实地认了错,“对不起,我错了!”
凌默宸收回了他张开的胳膊,拿起了沙发前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往他大腿上一搁,接着忙他的事,把许若瞳完全地晾在了一边。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令人倍感难受。许若瞳尴尬无比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凌默宸忙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抬起头来,语气冷硬而残酷地道:“你打算一直站到天亮吗?你以为我这缺站岗的?”
许若瞳更加地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她到底该怎么做呀?
“去把自己洗干净!”凌默宸简直是带着嫌憎地说了这句话。
许若瞳这才醍醐灌顶一般地,飞速地逃进了一间客卧的浴室。
她几乎是颤着手地脱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洗澡时,她感觉她就像在洗一件货物,等洗干净了,就好呈给买主,卖个好价钱。
她洗得很慢,分分钟想穿好衣服,就冲出这间套房。
可是最终,她只是把自己洗了个彻底的干净,又把头发吹干,然后穿上酒店宽大的白色浴袍,再次慢慢地走到了凌默宸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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